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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慈善与慈善学校 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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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绝对的需求使人们屈服于一切尚可忍受的事情。倘若谁都没有需求,任何人都不会去工作。但只要能使人免于挨饿,那些最大的困难便会被看作实实在在的乐事。

    以上所有的言论表明:自由国家不允许存在奴隶,因此,最可靠的财富便是众多艰苦劳作的穷人。这是因为,穷人除了是劳动力,又一向是造就海军和陆军的温床;没有他们便没有享乐活动,任何国家的产品都会失去价值。欲使社会幸福,欲使民众在最简陋的条件下生活安逸,大量民众就必须既贫穷又无知。知识会扩大和增加我们的种种欲望。一个人想得到的东西越少,为他提供生活必需品就越容易。328

    因此,各个国家或王国的福利与幸福,便都要求将劳动阶级的知识限制在其职业范围以内,而绝不可(像那些可见的事物一样)延伸到其职业之外。一个牧羊人、农夫或其他任何农民,对世界、对其劳动或职业之外的事情知道得越多,就越不可能欣然而满足地忍受疲劳和困难。

    一些人非常需要读写和算术的能力,其职业需要这样的素质;但是,人们的生计若根本不必依赖这些技能,它们对穷人便是有害的。穷人被迫日日劳作,以挣得每日的面包。能在学校就小有出息的孩童,为数寥寥,但同时,他们已能受雇从事某个职业,因此,穷人用来读书的每一个小时,往往都是社会的损失。较之工作,上学就是闲散。男童在这种闲散生活中的时间越长,长大后就越不适于从事体力劳动(downright Labour注151),无论其气力还是心性,都是如此。注定终生劳累、厌烦、痛苦的人,越早开始这种生活,以后就越有耐心忍受它。艰苦的劳动和最粗劣的饮食,是对某些犯罪分子的正当惩罚;但是,若将它们强加给另一些人,他们不习惯如此,自幼不曾艰辛劳作,不曾吃过劣质饭食,你又根本不能指控他们有罪,那就是最大的残忍。329

    没有大脑的劳动和刻苦努力,便不会获得读写能力。粗通了这两者的人,都会认为自己无限地高于完全愚昧无知的人,后者几乎毫无正义感和分寸感,与野兽无异。一切凡人都天生讨厌麻烦和吃苦。因此,我们全都钟爱并往往过分高估一些能耐,我们一同付出了多年的安逸,才购得了那些能耐。将大部分年轻时光用于学习读写和翻译的人,很有理由期盼在能用到那些能耐的地方得到工作。这些人大多都最看不起体力劳动,即社会地位最低、全为他人服务、最不受尊敬的劳动。受过少许教育的人会选择务农,勤勉地从事最肮脏、最累人的劳动。他必须养活自己,而贪婪、挂虑家人或其他紧迫动机,也一定会迫使他去务农。但他却不会是个好雇工,不会为了可怜的报酬而去为别的农夫干活。至少,他并不那么适于做散工(Day-Labourer)。散工总是被雇来从事使用犁铧和家畜粪车的劳作,全不记得自己还有过别样的生活。330

    一旦需要低三下四、奴颜婢膝的服务,我们总是会说:它们绝不会使人欢悦,也不会使人像下等人为上等人效劳那样诚心为之。我所说的“下等”,并不单指财富和人品,也包括知识与智力。一个仆人,一旦其理性使他发现自己在为一个笨蛋服务,他对主人的尊敬马上就会毫无真心。我们学习知识或服从命令时,心中应当懂得:我们越是尊重那些教师或发号施令者的学问与能力,就越是尊重他们制定的法律和指示。任何动物都不会欣然服从其侪类。一匹马若像人那样有知识,我便不想骑它。331

    这里,我不得不再说些题外话,但我要说,我从未像此刻这样重视它。但我看见了一千根泡了咸水的棍子注152,看见了那班小学究都在反对我,因为我冒犯了识字板(Christ-cross-row注153),违逆了文学的每一种要素。

    这绝非无端的恐惧,读者若想到我对付的是多么大的一群小暴君,便不会认为我这番忧惧毫无来由。那些人要么亲自用桦树条抽我,要么教唆别人如此。这是因为,若说我的对手唯有那些饿得要死的不幸男女————他们遍及大不列颠王国,天生厌恶劳作,十分讨厌其现在的工作;在他们心里,发号施令的嗜好大大强于服从他人命令的嗜好,甚于以往任何时候;他们都切望当上慈善学校的老师————那么,即使最保守的估计,我的敌人也至少有十万之众。

    我仿佛听到他们大喊:有人提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更危险的学说,它蔑视天主教会。他们问道:那个拔出丑陋的武器、毁灭教育的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萨拉逊注154畜生。他们很可能指控我,说我教唆魔鬼撒旦(Prince of Darkness),拼命地向英国引进一些王国,它们比哥特人和汪达尔人注155自世界初现福音之光后造就的任何国家都更愚昧、更野蛮。无论何人,若在公众的厌恶中做事,即使他一向无辜,也总是会被指控为罪犯。有人怀疑我已插手消灭了《圣经》,也许还断言:1721年专项出版的小开本《圣经》乃是应我的要求,并主要利用了慈善学校;那些书的印刷和纸张极差,字迹模糊。但我断言:我像未出生的婴儿一样无辜。不过,我还是恐惧万分:我越考虑自己的处境,就越感到不妙。我最大的安慰是,我真心地相信几乎无人理睬我的言论。社会上很多人都认为我的文章还有起码的意义,我若怀疑这一点,便几乎没有勇气考虑我将冒犯的所有行当。种种难忍的磨难已为我备好,哪怕他们对我的各种惩罚都象征我有罪,我也只能付之一笑了。这是因为,即使我遭小刀突然刺击后还活着,一大帮文具商也一定会拉着我的手,或者将我活埋在他们的大厅里,大厅上是他们未能售出的一大堆初级读本和拼字课本;或者向我浇水,把我浸透,让我在一个造纸厂里被捣碎而死,那个厂子会因为我而不得不停工一星期。同时,油墨制造商们也会为了公众的利益,提出用收敛剂注156闷死我,或用他们手上沾的黑墨水淹死我。此辈只要联手,不到一个月即可干成此事。即使我逃过了这些联手团体的残酷迫害,一个私营专利者注157的愤恨也会把我置于死地。我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脑袋遭到了猛击,而击打我的正是那些又小又厚的《圣经》,它们被用铜丝捆在一起,随时都可伤人。终止慈善学校教育,只会引起战斗,引起真正的争论。注158332-333

    我刚刚说过的离题之言并非愚蠢的小事,也不会结束于以上最后一段。严肃的批评家(他将一切欢笑视为不合时宜)会认为我这些话离题甚远,但我不禁要认真地道歉,以此表明:我根本没有反对艺术和科学的图谋,因为一些大学校长和人类知识的其他保护者,若看到愚昧被推崇为文明社会的必要成分,便很可能忧心忡忡。

    首先,我认为:当今每一所大学中教授的数量应当增加几乎一倍。大学通常都提供良好的神学教育,但另外两门学科却很少得到重视,尤其是医学。医术的每一个分支都应当有两至三名教授,他们应尽力传授自己的技术和知识。公开授课时,虚荣者有大量机会显示其能,但更有益于学生的却是私人指导。药剂学和草药学,也像解剖学和病史学一样必不可少。医学生获得了学位,有了行医权,其职业使人们将患者的性命托付给他们,而他们竟不得不去伦敦,去研读药物学著作(Materia Medica),撰写医学论文,师从另一些从未受过大学教育的人,这是一种耻辱。在我所说的那座城市,一个人精进其解剖学、植物学、药剂学、临床医学的机会,一定至少十倍于那两所大学注159相加的机会。食油店(Oil-shop)与丝绸有什么关系?在绸布店,谁会去找火腿和腌菜汁?凡在管理良好之地,建立医院都是为了提高医学生的医术,因为他们日后要给穷人治病。334

    良好的判断力应主宰商人,亦应主宰学生。任何人都不会为培养儿子做布料商、硬要他做金匠的学徒;既然如此,想当律师或医生的人,为什么要让牧师做他的师傅呢?语言、逻辑学、哲学固然应是一切学术行业的首要学科,但我们的大学虽然那么有钱,给予医学的帮助却太少了。大学里的很多闲人,拿着丰厚的报酬,大吃大喝,其住所豪华舒适,只是其中绝无书籍,绝无所有这三门学科必需的读物。在牛津大学或剑桥大学,一个人既能获得做火鸡批发商的资格,亦能获得做医生的资格。以我拙见,这显然表明了一点:大学拥有的巨大财富的一部分,并未妥善地用于当用之处。335

    教授拿着公众同意支付给他们的薪水,还有其每个学生使他们得到的满足,而私利、竞争和追求荣誉,则会激励他们勤勉劳动。一个人在任何一门学问或任何一部分学问上出类拔萃,有了做教授的资格,而金钱若想买他,他便应当接受,不必计较出钱者是何党派,甚至不必计较出钱者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的人、是黑人还是白人。大学应是各种学问的公共交易市场,像动物集市一样(德国莱比锡、法兰克福等地都有那种集市),其中有各色货品,绝无国产与进口之别,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汇聚在那里,享有同等的自由、同等的权利。336

    说罢学生们使教授获得的满足,我还要为所有打算做神职人员的学生辩解几句。对一国政府来说,没有任何学科像神学那样最不可或缺。应当有大量的神职人员为英国服务,因此,我不想劝阻穷人让他们的儿子从事神职。这是因为,有钱人若有很多儿子,有时也会让其中一个当牧师,因为我们甚至见过富人从事圣职。同样,具有良好判断力的人,尤其是牧师,一旦确信儿子有了足够的朋友或兴趣,争取到了可观的大学奖学金,或得到了受俸牧师的推荐(Advowson注160),或有了其他谋生手段,也会出于审慎原则,培养儿子从事圣职。但是,这些做法并不能产生每年任命的大量神职人员,而我们欠缺的大量牧师,则另有来源。

    所有的中等人当中都有一些偏执者,对牧师的长袍和法衣怀着迷信般的敬畏,其中很多人都热切地希望让儿子升任神职,全不考虑他们后来会变成什么。英国许多善良的母亲,不考虑自己的环境和自己孩子的能力,都在为这个堪称嘉许的愿望而激动,靠享受这个令人愉悦的想法度日,往往在儿子还不到12岁时,就将母爱与宗教虔诚混合起来,想着自己看见儿子站在布道坛上,又亲耳听见他宣讲《圣经》,这种未来的快乐使她狂喜,使她流出满足的热泪。正是这种表现被误解为宗教热情,或至少被误解为代表了人的弱点,而这要归因于英国众多贫穷的学生。这是因为,鉴于收入的不平等,鉴于全英国牧师薪俸的微薄,穷人家的父母若没有这种乐天性格,我们便不可能从其他任何地方找出适合做牧师的人,让他们以微薄的收入,负责疗救众人的灵魂,除非他被真正的美德迷住了心窍,而那其实既愚蠢又有害。我们应当希望:从事圣职者的真正美德通常多于不信教者。337

    我十分关心促进更能使社会直接获益的那部分学问,但这不应使我忽视更新奇高雅的学问。不过,我的希望若能实现,全英国便应比现在更鼓励全部文科和学问的各个分支。每个郡都应以公费建立至少一所大型学校,教授拉丁语和希腊语,各校至少分成六个班级,每班配上专业教师。这些学校均应由一些有权威的文人监管,他们不但是有资格的主管,而且其实也要每年至少两次,监督每个班级由老师主持的全面考试,而并不仅仅是评判学生们在作文或其他练习方面的进步(这些主管平时见不到那些进步)。338

    同时,我也不主张增加次等的学校,其老师若不是极度贫穷,那些学校本来绝不可能存在。有个常见的错误说法:若是不会一点儿拉丁语,谁都不能拼出或写出英语。学究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支持这个说法;同样,一些拙劣的学生根据对它的不止一种理解,也顽固地支持它。同时,它也是令人憎恶的谎言。我已认识并仍在不断认识一些女子,她们从未学过拉丁语,却依然能严守拼写规则,写出极好的英语文章。反之,人人都见过自称的学者们的胡乱文章,他们至少上过几年文法学校注161,但其文章却频现文法和拼法错误。对一切打算从事学术行业的人来说,精通拉丁语都极为必要。无学识便无绅士。即使立志学做律师、外科医生和药剂师的人,其拉丁语亦应大大高于其目前的普遍水平。一些青年日后若以并不每日需要拉丁语的职业为生计,对他们来说,拉丁语便是无用的东西,而学习拉丁语,显然是浪费了为之投入的大量时间和金钱。人们一有了职业,其在次等学校里学会的东西或是很快被忘掉,或只能被看作与生意毫不相干,并往往在公司中招致麻烦。根据曾一度习得的知识评价自己(即使后来已丢掉了那些知识),能不如此者为数寥寥,除非他们十分谦虚谨慎。这样的人往往还记得一些拉丁语文章,却并未消化它们,所以说到它们时,几乎都曾遭到识者的嘲笑。339

    我愿将读书和写字视为奏乐和跳舞:我不会强使社会拒绝它们,亦不会强使社会接受它们。只要它们能使人有所收益,世上便会有足够的老师教授它们。但除了在教堂,一切教学都不是免费的,我甚至要从教学中排除那些立志从事圣职的人,因为其父母若极度贫穷,竟至负担不起孩子接受初级教育的费用,那么,其任何进一步的热望都是轻率的。340

    同样,倘若穷人发现自己的孩子情愿去做懒惰的酒鬼或可怜的浪子,并且除了靠乞讨,从未给他们的小子买过一件破旧衣服,我们便应鼓励他们让其孩子接受初级教育。但是,若想雇用男孩或女孩从事工作,我们便应将首选慈善学校的孩子视为义务。教育那些孩子,似乎是对他们以前品行不端和懒散的奖励,但也往往是对其父母的施恩,那些父母理应受到惩罚,因为他们可耻地忽视了自己的家人。在某个地方,你会听见一个半醉的流氓一边咒骂自己,一边大喊再添一壶酒。他很有理由如此,因为他的男孩能免费得到衣服,免费上小学。在另一个地方,你又会见到一个极穷的女人,她让别人照顾她的孩子,因为她是个懒惰的荡妇,从未认真地干活儿以救其穷,而是常在廉价酒馆(Jinshop注162)里哭穷。

    倘若人人都让子女接受良好的教育,并靠自己的勤勉,让子女在我们的大学受教育,英国便不会缺少有知识的人,而需要读写或计算能力的行业,也绝不会缺少这样的人,尽管除非父母负担得起上述教育,谁都不会去学习它们。学问不同于圣灵(Holy Ghost)的馈赠,无法以金钱购得,但我们若相信那则谚语,那么,用钱买到的智力也绝非最差的。341

    我认为我必须如此大谈学问,而这是为了预防真理和公平交易之敌的喧嚣(我在此不想向他们充分解释我的想法),因为他们很可能说我是一切学问和有用知识的死敌,是个邪恶地提倡大众愚昧无知的家伙。我现在郑重承诺:我一定要回答那班据说支持慈善学校的好心人对我的驳斥,他们都说,慈善学校十分关怀其学生、使他们日后能够从事有保障的艰苦行业,而不是成为我暗示的那种懒汉。

    我已充分表明:与工作相比,上学就是闲散。我也批驳了对穷人子女的这种教育,因为它使穷孩子此后永远无法胜任体力劳动,而那是他们的本分。在每一个文明社会,只要体力劳动能造就判断力和人道精神,它们便都不该受到抱怨。最后,我还要谈谈不让穷孩子从事体力劳动的问题。我将尽力表明:这种做法将会破坏国家的和谐,是对少数地方长官略知一二的那种事务注163的粗暴干涉。342

    为此,我们不妨研究一下各种社会的本质,并且考察一个问题:欲在现有条件下尽可能提高社会的力、美与完善,社会当由哪些成分构成。各种政府部门都必须为人们提供真正的生活必需品,也必须满足人们奢侈、放逸的欲望,提供一切有关的附属行业,在英国这样的国家,行业便是如此之多。但可以肯定一点:那些单独行业的数量虽多,但远远不是无限的:在其中增添一个非必需的行业,必为多余。一个家世很好的人,若在切普赛区注164开了一家最好的店铺,批发穆斯林头巾(Turbant),他便会破产。倘若底米丢或其他任何银匠除了阿耳忒弥斯银龛什么都不做注165,他便挣不到面包,对那位女神的崇拜现已过时了。设立非必需的行业,此乃蠢举;因此,仅次于它的蠢举便是:将任何一行的人数增加到多于我们所需。事情全由我们掌握,因此,让酿酒商的人数和面包师一样多,或让毛料商的人数和鞋匠一样多,都是荒谬可笑的。各行各业都会自行找出其人数比例,只要无人管闲事或干预,便会永远保持那个比例。

    打算教育子女自己谋生的人们,总是先去请教和商议培养子女干哪一行,再拿定主意。数千人除了这件事,几乎不考虑其他任何事。他们首先为其境况所限。只能给儿子10英镑的人,一定不会找先交100英镑再做学徒的行业。他们考虑的下一个问题总是哪一行最有收益。倘若当时某个行业的从业者比其他任何行业都多,马上便会有十多位父亲愿将儿子送入那一行。因此,许多公司最操心的事,便是控制学徒人数。如今,各行各业都在抱怨人满为患(也许不无道理),你给某个行业添了一个人,超过了从社会自然流入该行的人数,这显然是损害了那一行。此外,慈善学校的主管们考虑的并不是哪一行最佳,而是能使哪些商人愿以一定价格录用那些男孩。为了充分利用那些孩子,少数殷实而老练的商人无所不为。他们害怕来自穷孩子父母的上百种麻烦。因此,孩子们的师傅便一定嗜酒如命、漫不经心(至少这最为常见),或是非常贫穷,只要拿到了钱,便全不管徒弟日后如何。至此,我们似乎只研究了一件事,即为慈善学校准备永久的温床。343-344

    倘若各个行业、各种手艺都人满为患,那就表明社会管理出了错,因为国家若能养活那些人,各行各业便不会人满为患。生活用品难道不贵么?你有劳动能力、有一双手,却没有职业,这是谁的错?但有人会回答我说:欲使国家更富,全英国最终必须取消农民或减少纯利(Rents)。对此,我的回答是:农夫最常抱怨的,也正是我想纠正的:农夫、园丁等人(那些地方需要艰辛劳作、完成脏活)最不满的是,他们已不能用和以前一样的工资雇到帮手。日工抱怨其苦差只能挣到16个便士;而三十年前,他的祖父能挣到8个便士便很高兴了。至于纯利,人数的增加绝不会使纯利减少,但生活用品和一切劳动的价格只要有所变化,便一定是降价。每年能挣到150英镑的人,没有理由抱怨其收入减少到了100英镑,只要他能用那100英镑买到以前只用两英镑便可买到的东西。

    金钱本无固有的价值,其价值随着时间而变,取决于1几尼(Guinea)是等于20英镑还是等于1先令注166。(正如我前文暗示过的,)决定金银价格的正是穷人的劳动,而不是为金银规定的或高或低的价值,而生活的一切舒适都必定来自穷人的劳动。只要尽力发展农业和渔业,我们便有能力使社会比如今富裕得多;但在增加劳动力方面,我们却几乎毫无能力,以致几乎没有足够的穷人去做我们生存所必需的那些事情。社会的均衡比例被破坏了,许多国人本应在各地成为辛劳的穷人,除了其工作不熟悉其他一切。与其他部分相比,这些人太少了。无须体力劳动的行业,或过高支付体力劳动的行业,全都有大量的应征者。你需要一个商人,却来了10个记账人,至少是10个假冒的记账人。想雇帮工的农夫,在英国比比皆是。你本想雇一个在绅士府当过差的男仆,却来了12个人,个个都想当大管家。你能雇到20个家庭女仆,而不付出高薪便雇不到一个厨师。345

    只要可能,任何人都不肯去干肮脏的、为奴般的工作。我并不反对那些工作,但所有这些情况都表明:连最穷的人都懂得太多,以至于不愿为我们服务。仆人们的要求往往超出男女主人的支付能力。穷人靠我们出钱,勤奋地增加了他们的知识注167,而又确信我们将为那些知识再次花钱,究竟是什么样的疯狂在激励他们如此啊!使我们破费更多的,不但有用我们的钱上学的人,还有一些完全无知的村姑和愚民,他们一无所能,毫无价值,却也在强使我们出钱。用我们的钱上学的人造成了仆人的短缺,而这又为他们日后要求提薪找到了口实。他们要求的薪水,本来唯有身为内行、并具备与该行相关的诸多良好素质者才应得到。346

    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没有比我们的一些男仆更聪明的家伙,都没有像他们那样对待差事的人。他们能干些什么呢?他们大多都是无赖,不可信任。即使他们诚实,其中一半也是酒鬼,一星期喝醉三四回。这些粗暴之辈常常喜欢吵架,将自己的男子气概看得高于一切。若有人怀疑他们的勇气,他们便全不顾撕破什么衣服,全不顾自己多么令人失望。其中那些脾气好的通常都是坏透了的皮条客,总是追踪妓女,总是毁掉每一个来到他们身边的女仆。其中很多人犯下了所有这些罪恶,嫖娼、酗酒、吵架,但主人们却对这些仆人的过错一概视而不见,也不讨厌他们,因为他们风度翩翩,言辞恭顺,懂得怎样服侍绅士。但这种忽视却是主人的蠢举,不可原谅,往往以惯坏仆人告终。347

    少数仆人并未染上以上任何一种缺点,而是知其本分。但这种人十分鲜见,因此,50个自视过高的仆人中,连一个这样的人都没有。这种人的薪水必会高得出格,你永远都填不满他的欲壑,家中的一切都是他的额外津贴;你给他的赏钱若养活不了一个中等家庭,他便不愿留在你家。虽然你使他摆脱了卑贱地位,使他离开了收容所或监狱,但他若得不到某个地位,你就永远无法让他久留,而那个地位,是他因高估自己而认为理当得到的。不仅如此,从不莽撞无礼的最优秀、最有教养的仆人,也会离开最纵容他的主人。为了体面地离开,只要能自圆其说,他会编出50个借口,说出彻头彻尾的谎言。一个为顾客提供半克朗注168或12便士一份的套餐注169的饭馆老板,想从顾客那里得到的赏钱,与一个男仆想从和他主人共餐的客人那里得到的一样多。我很怀疑,那饭馆老板是否常会像那男仆一样,根据顾客的身份地位,认为顾客本应赏给他一先令或者半克朗。

    招待不起很多客人、不常请人吃饭的主妇,雇不起值得信任的男仆,于是不得不雇用乡下傻瓜或其他笨蛋,而只要这种人以为自己适合别的职业,而其无赖同伴们又使他变得聪明了一些,他马上便会溜掉。很多绅士为了消遣或生意,常去一些著名餐馆或场所,特别是威斯敏斯特大厅注170一带的餐馆,而所有这些餐馆都是仆人的学校,连头号的傻瓜都能在其中改进其智力,摆脱其愚蠢和天真。这些餐馆是男仆的学院,日日都有公开讲座,他们那些教授经验丰富,讲述所有下流放荡之事,教给学生至少七百种粗鄙之技,例如怎样行骗、怎样强加于人、怎样找出主人不防备的一面。这些学生还常能用其所学,用不了几年,便成了为非作歹方面的毕业生。年轻绅士之辈并不深谙世道,一旦在其男仆职业中精进了对世道的认识,便往往会沉溺于上述做法。他们担心自己的无知被人发现,因此几乎不敢反对或拒绝任何事情,而这往往使他们通过获得某些不合理的特别待遇,最拼命地掩饰无知,但这反而暴露了他们的无知。348

    一些人也许会将我批评的这些事归咎于奢侈(Luxury)。而我要说,奢侈不会损害富国,只要其进口少于出口。但我并不认为如此归咎是正确的,不应以奢侈与否衡量任何事物,因为那完全是愚蠢使然。一个人可以过分沉溺安逸快乐,只要负担得起,便尽可能最辛勤、最昂贵地享受现世之乐,同时又在周围一切事情上表现出良好的判断力。但他若尽力使其仆人不提供他需要的服务,便不能说他有头脑。惯坏英国仆人的,正是过多的金钱、过高的薪水和多得离谱的赏钱。一个人或许养了25匹马,只要这与他的其他环境相适,他便不是愚人;但他若只有一匹马,却给它喂得过多,以此炫富,他就是咎由自取的傻瓜。时髦的、喜欢炫富的贵族绅士,其仆人从他付给零售商的钱里扣下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钟表匠和其他出售玩具、多余小饰品等新鲜玩意儿的小贩常会遇到这种做法),交给主人,而容忍这种做法的主人,岂非愚蠢?有人送给仆人礼物,仆人收了,我们可以默许此事;但仆人若声称礼物是他们应得的,不给便索要,那就是厚颜无耻,不可原谅。生活必需品应有尽有的人,无缘像仆人那样为金钱而受罪,除非他们打算存钱防老、防病。这种做法在我们那些“跳出贫民区者”注171当中不很常见,而他们即使为此存下了钱,也会变得粗鲁无礼,没有耐性。349-350

    有可靠消息说,一些男仆已傲慢到结成了团体,定下了规矩,责成自己不得到一定数目的钱便不提供服务;不搬运任何超过一定重量(二至三磅)的物品、包袱和包裹;还有其他一些规矩,都与其服务对象的利益针锋相对,彻底违背了其应尽职责。即使其中有人不严守这个体面团体制定的规矩,他也会受到照顾,直到找到下一份服务工作。任何时候都不会没钱启动和维持反对主人的官司,它往往根据那个团体的法令,伪称主人殴打或侮辱了其绅士般的男仆。主人们一直在侮辱男仆,以满足自己的安逸和便利,这消息若是真的(我有理由相信它是真的),那么,只要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我们不久便会看到很多家庭都认真上演法国喜剧《主子男仆》注172。若不迅速纠正这种状况,等那些男仆扩大了其团体的人数,他们便会有能力在他们选定的任何时间演出悲剧,因为法不责众。351

    但即使那些忧惧无关紧要、毫无根据,亦不可否认:仆人们大多每天都在冒犯男女主人,极力提高自己的身份。他们设法使法律废除他们的卑贱地位,并已使人们对他们的评价大大高于原先的卑微,而公众福祉要求他们始终留在原先的地位。我不是说这些事情全都归咎于慈善学校,这些事情还可能部分地源自另一些恶德。对英国来说,伦敦太大了;我们也在某些方面有所不足。但是,倘若同时出了一千个错误之后,我们才认真考虑解决它们造成的麻烦,那么,谁会怀疑我的观点呢?我认为,慈善学校是仆人们的同谋,至少它们更有可能引起和增加仆人的抱怨,而不是减少它们。

    因此,能为慈善学校辩解的唯一重要理由是:慈善学校向数千名儿童传授了基督教信仰和英国国教原则。欲证明这一点,为慈善学校辩解尚嫌不够,我还必须请读者回想一下我已说过的话(因为我讨厌重复)。我还应补充几句:为使辛劳的穷人了解宗教(儿童在校学习宗教),无论为他们提供什么救助和必需品,均应充分,如同提供教堂布道或传授教义(Catechize注173)一样。我不想让那些能走进教堂等地的、教区最穷的人缺席主日礼拜。正是安息日注174(它是一周中最有益的一天)被留给了圣事和履行宗教义务,也被留给了体力劳动者,让他们休息。一切地方长官的责任就是特别重视那一天。穷人及其子女更应在那天午前或午后去教堂,因为他们没有其他时间。根据规则和先例,应鼓励他们自幼习惯于此。随意疏忽此事,应被视为可耻。完全强迫他们做到如此,若显得过于苛刻或不切实际,便至少应当禁止一切娱乐,禁止穷人在教堂以外的一切娱乐活动,因为那些娱乐会引诱他们离开教堂。352

    地方长官若以其职权解决了这个问题,教徒们便会逐步获得一些起码的能力,更加虔诚,并更深地理解美德原则和宗教。这种作用,超过了慈善学校历来起到的作用。而那些抱怨者则十分懒惰或十分无知,并低估自己,即使有机会,他们也无法不借助读写、向其教区居民传授基督徒所需的全部知识。353

    最有学问者并不是最虔诚的人,而一项调查可以证明这个说法:我们若调查能力不同者的生活,即使在目前,也会发现去教堂并非穷人和文盲的强制义务。我们选定最先见到的100个穷人,其年龄均在40岁以上,自幼养成了艰苦劳作的习惯,所以从未上过学,一直远离知识和大城市。我们将这些人与同样数量的优秀学生做个比较,后者全都上过大学,而你若愿意,也会知道其中一半都是神甫,精通哲学和辩论术。然后,我们公平地检查一下这两种人的生活和言谈。前者虽不会读书写字,但我敢说:我们一定会在他们当中发现较多的和睦与关爱,较少的邪恶和对尘世的依恋,较多的心满意足,较多的天真、诚挚,以及其他一些有利于公众的和平和切实幸福的美德。相反,后者的上述优点少于前者,而我们一定会在他们当中发现极度的自负与傲慢、无止无休的争吵和意见纷争、无法和解的仇恨、竞争、嫉妒、诽谤,以及其他一些破坏社会和谐的恶德;而不识字的辛劳穷人,则几乎从未明显地染上那些恶德。354

    我完全相信:对我的大多数读者来说,以上最后一段所说的情况绝非新闻,但那些情况若是真的,为何要讳莫如深?我们对宗教的重视,为何永远都是一件掩盖我们的真正目的和世俗意图的长袍?倘若两党注175都同意摘掉假面具,我们很快便会发现:无论它们假装成什么,其目的都不是提倡慈善学校,而是加强各自的党;那些通过向儿童传授宗教原则、最顽固地支持教会的人,则意在鼓励儿童以最高的尊重对待英国国教神甫,并强烈憎恶和永远敌视一切不赞成英国国教的人。欲确定这一点,我们只需注意两个方面:一是神职人员在慈善学校布道注176时最赞美什么、最热衷鼓吹什么;二是我们近些年来是否在群氓中发现过任何骚乱或群体混战,而在骚乱中,最鲁莽的头目是否总是伦敦某个著名收容所的青年。

    极力主张自由的人一直在自卫,一直在反对独裁权力(Arbitrary Power)。他们未受到独裁的威胁时,往往并不全都十分迷信,也似乎并不全都十分看重现代改革者的身份(Modern Apostleship)。尽管如此,其中一些人还是为慈善学校高声申辩,而他们希望从慈善学校得到的东西,却与宗教和道德毫不相干。他们只将自己看作恰当的工具,用以摧毁和挫败神职人员对不信教者的权力。读写能增长知识,人的知识越多,就越能作出独立判断。人们会想象:一旦普及了知识,民众便不受神甫的支配,而这是神甫们最怕的事情。355

    我承认,前一种人注177很有可能达到目的。但可以肯定一点:聪明人既不狂热支持某个党,也不盲目信仰神甫;他们认为,仅仅为了满足神甫们的野心和权力欲,不值得忍受这么多麻烦(例如慈善学校可能引来的那些麻烦)。对后一种人注178,我的回答是:只要用父母或亲戚的钱上学的人都能独立思考,不肯接受神甫们灌输的道理,我们便不必关心神职人员对全未受过教育的无知者的影响。让他们充分地利用慈善学校吧:鉴于我们为付得起学费者建立的那些学校,认为取消慈善学校就是迈向愚昧(愚昧将损害英国)的第一步,乃是荒唐可笑的看法。356

    我不愿被看作心地残忍,也完全知道:若说我对自己还有最起码的了解,我便会说:我对残忍深恶痛绝。但过分同情理性禁止同情之事,过分推崇社会总体利益所要求的思想和决断的坚定性,却是个不可原谅的缺点。我知道,同情心将永远与我作对。只要上帝让穷人子女像富人子女一样具备了天生禀赋和才能,他们却没有任何机会发挥才能,那就是残忍。但我不认为这比另一种情况更残忍,那就是:穷人子女虽具备和其他人一样的素质,却身无分文。我不否认,贫民收容所里也出过一些很有用的人,但也很可能出现另一种情况:那些人第一次被雇用时,收容所里很多像他们一样的人却被忽视了,后者若像前者一样走运,像前者一样得到了工作,也会像前者一样能干。

    很多事例都证明女子的学习能力极强,即使在战时也是如此。但这绝不是说,我们应使女子全去学习拉丁语和希腊语,学习军纪,而不学缝纫和家务。我们当中根本不缺很有天赋的人,人类也没有哪种土壤和气候,能造就比英国通常造就的人身心更佳的人。我们缺少的不是智慧、天才或柔顺,而是勤勉、专注和刻苦。357

    必须有人从事大量艰苦、肮脏的劳动,必须有人去过低劣的生活。除了穷人的子女,我们还能在哪里找到满足这些需要的更好温床?不用说,任何人都不会比穷人更接近、更适于那种生活。此外,穷人自幼过惯了艰难的生活,最了解它,因此对穷人来说,我所说的“艰难”(Hardships)便既不算艰难,也不是艰难。一些人最辛苦地劳作,最不熟悉世上的浮华与美味,我们当中,无人比他们更心满意足。

    这些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我知道:愿意泄漏这些实情者,为数不多。使这些事实令人讨厌的,是一种不合理的情绪,即对穷人的狭隘尊重。这种情绪存在于大多数民众之中,尤其是在英国;它来自怜悯、愚蠢及迷信的混合物。正是这种混合物的活跃感觉,使人们不能忍受耳闻目睹一切反对穷人的言行,而不顾哪些言行有理,哪些言行傲慢。因此,哪怕一个乞丐先打了你,你也不应还手。大量满师裁缝状告厂主,态度顽固,不讲道理注179,但我们必须怜悯他们。必须安慰抱怨的织工,做出50件蠢事,使他们开心,虽说他们因贫穷而侮辱了境况好于他们的人,并似乎在一切场合都更喜欢放假和聚众闹事,而不喜欢劳作与戒酒。358

    这让我想到了我们的羊毛,它涉及我国现状和穷人的行为。我真心相信,无论出于何种理由,都不应出口羊毛。若弄清了出口羊毛何以有害,我们对出口羊毛的大量抱怨和悲叹,便很有道理。羊毛在离岸出口、平安渡海到岸之前,一定会遇到大量的、多种多样的危险,因此,外国人显然必须先购买我们的羊毛,才能加工,其成本大大超过我们在国内加工羊毛。不过,尽管存在这种巨大的成本差异,外国人仍能以低于英国国内的价格在国外市场出售羊毛制品注180。这是使我们破产的灾祸,是无法忍受的危害,而若免除了它,只要我们的劳工充分就业,只要我们仍有剩余羊毛,这种商品的出口对我们的危害,便如同锡或铅的出口了。

    在制造羊毛织物方面,世界上尚无一国如英国这般完美,无论货物运输还是产品质量,至少是众多生产部门,如是如此,因此,我们所能抱怨的事情,完全在于我国与他国在管理穷人方面的差别。倘若甲国工人每日工作12小时,每周工作6天,乙国工人每日只工作8小时,每周至多工作4天,那么,乙国便必须用9人才能完成甲国4人完成的工作。此外,倘若勤勉的甲国工人的住房、食品、衣服等消费的成本,只是乙国等量工人所需成本的一半,其结果就必定是:若价格相同,甲国必能雇用18名工人,而乙国只能雇用4名工人。我既不想暗示,也不会认为:在勤勉或生活必需品方面,我国与任何邻国之间的差异如我所说的那么巨大。不过,我仍想让人们考虑一点:那些差异的一半、甚至更少的差异,已足以使工人劳动的不利条件与羊毛价格失去平衡。359

    我认为有个最明显的事实:一些国家在很多方面都与邻国至多是相差无几,例如技术、货运、劳动便利,尤其是产品的成本是否过高(除非它们有库存),以及一切能降低生活成本的因素, 或工人是否更加勤勉、是否愿意延长工作时间、是否比邻国工人更满足于较为穷苦的生活。在这种条件下,任何国家都无法向邻国倾销任何产品。可以确定一点:工人越多,完成同等数量工作所需的人手便越少;一国的生活必需品越丰富,该国出口的产品就越多、越便宜。360

    因此不可否认:大量的工作尚待完成。我认为下一个问题同样不可否认:人们工作时越愉快,工作便完成得越好,这既包括完成工作的人,亦包括社会其他成员。愉快即满足,一个人对更好的生活方式知道得越少,就越是满足自己的生活方式。相反,一个人对世界知道和经历得越多,其趣味就越细腻高雅,对一般事物的判断就越全面,当然也就更难满足。我不想提倡任何粗俗野蛮之事。不过,一个人自得其乐、大笑、歌唱时,我在其姿势、举止中见到了心满意足的全部征象,于是便说他快乐,这与他的智慧或能力毫不相干。我绝不深究他的欢笑是否有理,至少我不应以自己的标准判断其理由,也不应根据令其欢笑之事造成的结果对我的影响,判断他是否该笑。因此,我喜欢蓝乳酪注181,讨厌乳酪者必会将我唤作傻瓜。De gustibus non est disputandum注182,这句格言的喻意和字面意义,都是正确的。人们的环境、社会地位、生活方式相距越远,就越不能互相判断对方的烦恼或快乐注183。361

    一个最贫穷、最无文化的农民,若离开乡村,隐姓埋名,用两个星期观看至尊的国王的生活,他会发现自己喜欢的一些事情,但也会发现更多的事情,而他若与国王换位,马上就会改变或纠正它们,而他发现国王一直在容忍它们,好不惊讶。同样,国王若以同样的方式考察农民的生活,也会认为农民的劳动无法忍受;农民肮脏、悲惨的生活,饮食和情爱,消遣和娱乐,都会令国王憎恶。既然如此,从农民内心的宁静和心灵的泰然当中,国王又发现了什么魅力呢?不必隐藏自己的任何家人,不必对其死敌故作亲善,没有同床异梦之妻,不必担心子女,没有必须揭露的阴谋,没有令人畏惧的毒药,国内没有民众拥戴的政客,国外没有必须对付的狡猾宫廷,没有必须贿赂的、表面上的爱国者,不必满足不知餍足的宠臣,不必听从自私自利的牧师,不必取悦分裂的民族,不必迎合感情无常的乌合之众,他们左右、干涉国王的享乐。362

    若以公平的理性判断真正的善恶,列出一些快乐与烦恼(国王的喜忧与农民的大不相同),我便不知国王的处境是否都是农民想要的,尽管我认为后者应当无知和辛苦。很多人都愿做国王,不愿做农民,其理由首先是骄傲与野心,它们深深植根于人的天性,而我们若日日见到别人经受最大的危险和艰难,便既会轻视他们,又心满意足。第二个理由是:使我们产生好感的对象(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其影响力有大有小。能直接激起我们外部感觉的事物对我们激情的影响,比思考的结果、最令人信服的理性的指示更强烈。较之后者,前者的偏见更能决定我们的好恶。

    鉴于以上论证,我提倡的做法绝不会损害穷人的幸福(至少是损害最小)。我请明智的读者判断一个问题:我们是否更有可能以我所说的方式,增加我们的出口,而不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咒骂我们的邻国,说它们用我们造的武器打了我们。其中一些国家向我国倾销高价购得的、我们自己制造的商品,另一些国家则不计路途遥远和重重麻烦,依靠被我们忽视的渔业,越来越富,尽管同一条鱼随时都会跳进我们口中。363

    你能依靠技巧和不懈努力阻止懒惰,同样,你也无须强力便能迫使穷人去劳作,因为若使穷人在愚昧中长大,你便能使他们习惯真正的艰苦生活、而从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我早已说过,我说使穷人在愚昧中长大,别无他意,而只是说:穷人对世事的了解应仅限于其自身职业的范围,至少我们不应尽力扩大那个范围。我们一旦靠这两个引擎注184制造出了产品,进而获得了廉价劳动力,就必然能向邻国成功地倾销商品,同时增加我们的产量。这是高尚而果敢的方式,用以对抗我国的贸易对手,并依靠这种优越的方式,在国外市场上战胜它们。

    为吸引穷人去工作,我们有时必须善用政策。穷人说不愿像其他国家的穷人那样生活,我们为何要忽视这个最重要的意愿?我们既然改变不了穷人的决心,为何要赞同穷人反对公益的情绪、将它们视为正当?我往往弄不懂:一个英国人,自诩心怀国家的福祉、荣耀和光荣,何以会在晚上乐于听一个懒惰的房客(他已拖欠了一年多的房租)嘲笑法国人穿木鞋,而在早上羞于听人将伟大的威廉国王注185誉为雄心勃勃的君主、雄才大略的政治家,同时又面带悲伤与愤怒,公开向世人抱怨法国的王权过于强大注186。不过,我仍不会赞赏木鞋,亦不会极力主张授予一个人独裁权力。我希望自由和财产继续受到保护,也希望穷人目前的就业状况有所改善,尽管穷人子女的衣服应被有益的劳动磨破,被乡间尘垢染黑,但劳有所得,而不是在游戏中被撕破、被泼上墨水,而不劳无获。364

    英国至少尚有三四百年的工作,可提供给比这个岛国的穷人还多10万的穷人。欲使英国的每一个部分都变得有用,使英国各地都有人居住,很多河流便都有待于通航,数百处地方均应开凿运河;一些土地需要排水和防洪,以供未来之用;须使大量荒地变得肥沃,须使人们更易接近数千英亩土地,将它们改造得更加有益于国民。Dii Laboribus omnia vendunt注187。天下的困难,没有劳作与耐心克服不了的。最高的山峦,可被填入随时都能容纳它们的山谷;在我们从未想过架桥之地,如今亦可架起桥梁。不妨回顾一下昔日罗马人的惊人业绩,尤其是他们建造的公路和水渠注188。一方面,想想其中一些公路是那么长、那么坚固,已被使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另一方面,想想一个穷旅人,每走10英里就被一条收费公路(Turnpike)挡住去路,被强索一便士,供夏天修路之用,而尽人皆知,那些路上全是烂泥,至冬始干。365

    公众的生活便利,永远都应是公众关心的问题。任何城镇乃至整个国家的私利,都不应阻碍一个明显旨在改善全国的计划或发明。立法机关的每一个成员,只要知道其职责所在,并愿像聪明人那样行事,而不愿向邻人邀宠,至少都会利用全王国最少的资金,为其所辖之地谋求最明显的利益。

    我们自有物料,建造任何设施都既不缺石头,亦不缺木材,而若将人们每年自愿施与乞丐的钱(那些乞丐本不配得到那些钱)、每个主妇每年被迫付给教区穷人(他们或失业,或业非所长)的钱加在一起,便足以雇用数千人去工作。我提出这个办法,并非因为我认为它切实可行,而是只想表明:我们有足够的钱雇用大量劳工;我们也不像可能想象的那样,如此缺少此类资金。若承认一个士兵(他至少应像其他任何人一样维持其气力和活力)能以6个便士活一天,我便想不出有何必要在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付给日工16或18便士。366

    我知道,忧心忡忡的谨慎者一向珍视其自由,他们会大叫:我所说的大众若无稳定的收入、财产和权利,便会任人摆布。但我会回答他们:可以找到切实的手段,制定一些规章以约束劳工管理者;而国王或其他任何人也都不可能虐待臣民。

    我能预见:我在以上四五段所说的话,将招致我的许多读者的大量轻蔑与嘲笑,至少会被称作空中筑堡(Building Castles in the Air),但它究竟是我之错还是他人之错,却是另一个问题。一国若是缺了公益精神(Publick Spirit),那就不但失去了与公益精神相伴的耐心,失去了一切坚定的思想,而且会变得心胸狭隘,一想到格外宏大之事,或必须长期方可完成之事,便觉痛苦,而又将一切高尚或崇高之事视为空想。凡是击溃或彻底驱除了大众愚昧之地,全民中都会杂乱地分布着还算有些知识的人,而自恋就会将知识(Knowledge)变为狡猾(Cunning),而一国越是狡猾盛行,其民众就越将其全部担忧、关注和勤奋固定于眼前,毫不考虑日后如何,或几乎不想下一代人会怎样。367

    若按韦如兰爵士注189的说法,狡猾乃是一种扭曲的智慧注190,那么,一出现这些征候,明智的立法者便应马上设法消除这种社会混乱,其最明显的表现如下:人们普遍蔑视有名无实的奖励;人人都想赚小钱、做速效的生意;怀疑一切,除了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一切,这样的人被看作最为谨慎;与他人打交道时,每每只遵循一个原则,即以魔鬼为后盾的邪恶原则;人们不肯种植橡树,因为橡树要生长150年才适合砍伐,而是愿意盖房,指望房子的寿命不超过12年或14年;人人都相信世事无定、人事多变;数学成了唯一值得学习的东西,人们在一切事情上都利用数学,不怕受到嘲笑;人们似乎在一件事情上最相信天意(Providence),那就是商人的破产。368

    公众有责任弥补社会的种种缺陷,首先是弥补最常被个人忽略的缺陷。矛盾更宜以矛盾化解,因此,立法机关应当建立一些伟业,它们必须是时代的产物,也是巨大劳动的成果,并使世人相信:立法机关的每一项举措,都是对下一代人的热切关怀。这样的范例,比匡正全民缺点的法规更有效。这将使王国中那些不稳定的天才和性情多变者稳定下来(或至少对此有所帮助),并记住一点:我们并非天生只为自己,而是能作为一种工具,它能使人们不那么不堪信任,能向人们灌输真正的爱国精神,能使人们亲切地关心一国之本,因为欲使一国壮大,这些精神就比任何东西都更加必不可少。政府的形式会改变,宗教甚至语言亦会改变,但是,大不列颠或(倘若它同样可能失去这个名称)至少是英格兰却依然会存在,只要地球上还可能存在人类,英格兰便会存在下去。一切时代都因受惠于其先祖而尊重它们。一个基督徒,享用了只有圣彼得大教堂之城注191才有的众多泉水和丰富水道,若从未心怀感激地忆起异教的古罗马人(他们当年曾为建造它们而历尽千辛万苦),他便是个忘恩负义的卑鄙之徒。369

    当这个岛国遍布耕地,每一英寸土地都适于居住,都能使人获益,英国成了地球上最便利、最可人的地方,那么,其付出的一切成本和劳动,便都得到了辉煌的报答:我们的后人受到了鼓舞,而心中燃烧着追求不朽的高尚热情和欲望、无比关心其国家进步的人们,也满意地安息,自此一两千年之后,他们仍会活在受益于其成就的数代人的记忆中,永享赞美。

    我本应在此结束这首思想狂想曲(Rhapsody),但又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它涉及本文的范围与主旨,它将证明:秩序良好的社会,有必要存在一部分愚昧者。我不能忽略这个观点,因为我要将它变得有利于我,而我若不对它做一番解释,它便很容易成为对我的有力反驳。当今俄国沙皇注192最值得称赞的品质,就是不倦地努力提高其臣民、使他们摆脱天生的愚昧,使俄国文明化。这是很多人的观点,我也在其中。但我们必须想想俄国人最缺的是什么,而不久前绝大部分俄国人还几乎是野兽。这位沙皇没有与俄国版图之广和百姓之众相适应的工匠和手艺人,俄国的真正进步需要他们,但他们既不够多,其行业也不够全,因此总地来说,他为了获得这些人而不遗余力。可是,这对我们这些为与之相反的疾病注193而苦恼的人有何教益呢?合理的政治之于社会,如同用药之术之于人类。任何医生,都不会以治疗失眠症的药方治疗嗜睡症(Lethargy),也不会用治疗糖尿病的药方治疗水肿病。总之,俄国的行家(Knowing Men)太少,而大不列颠的行家则太多了。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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