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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桥牌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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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从克列蒙梭街上的房子里走出来时是八点一刻,他们几乎同时向后一仰。四周的安静令他们措手不及。

    下午五点,天空已经变得跟耶稣受难时一般漆黑,城里的各处都必须点上灯火。两响雷鸣一划而过,利落,却是撕裂万物的蛮劲,终于不再见得到云,但接踵而至的不是雨水,而是冰雹。街上的行人瞬时消散,像被狂风席卷走了。圆圆的白色冰雹噼噼啪啪地蹦坠在路面上,就像一个个乒乓球。

    麦格雷当时正在邮政咖啡馆里坐着。他跟其他人一样,起身往窗边走。所有人都站在窗边呆呆地站着,就像看着一闪即逝的烟花一样注视街头这光景。

    现在,冰雹早已结束,也听不见雨声和风声。刚适应了恶劣天气的人又无所适从了,行走在窒闷的空气中,抬起头,看见在屋檐叠叠间闪露的星星。

    静谧之中惟有脚步声。他们肩并肩,一声不吭,沿街朝维埃特广场走去。在广场一隅,他们与一个驻足在黑暗中的男人擦肩而过。那人外套上戴着白色臂章,一根短木棍握在手里,目送他们远去,没说只字片语。

    他们又走了几步,麦格雷终于为这个疑问开了口。朋友早已猜到几分,以不自然的声音解释道:

    “警长在我离开办公室前一小会儿给我打了电话。这事昨天就准备好了。今天早晨,小伙子们就往各家的信箱里投递了召集集会的通知。集会是在刚才六点钟进行的,他们组建了一个警卫委员会。”

    “他们”不单是指参与警戒的小伙子们,而是指这城里同仇敌忾的一帮人。

    沙博又补充说:

    “我们不能阻止他们。”

    在拉伯雷街韦尔努公馆前,有三个戴臂章的男人停驻在人行道上,看着麦格雷和朋友慢慢走近。他们没有去巡逻,只是在这一特定地点站岗。他们是在等着访客到来,或许要阻挠访客进门。麦格雷发觉,这三人当中身形最瘦削的是教员沙吕。

    这种情景的确让人生畏。沙博步伐迟疑地向大门前行,看上去更像要沿路继续走远,而非转入屋檐下。没有骚动,也没有混乱。但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民众的不满情绪。

    预审法官的表情纹丝未变,显得越发庄重。他拾阶而上,提起公馆大门的门环。

    在其身后,没有低语,没有任何打闹和玩笑。那三个男人原地不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门环的声响在门后发出回音,如在教堂里一般。不多时,一如既往守候着客人的大宅管事循序解下门链、门锁,沉默但到位地致礼,欢迎他们的到来。

    今日与往常必是大不相同,朱利安·沙博在大客厅的门口明显踌躇惶然了片刻,难道是后悔如约而来?

    在这个舞厅大小的房间内,巨大的水晶枝形吊灯早已点亮,另有其他灯光照在功能各异的桌面上,屋内不同的角落还有围着壁炉、组合错落、坐得下四十人的软座椅。

    但只有一人坐在这房间最远的那一头:于贝尔·韦尔努银白的头发精心梳理过,从一张庞然的路易十三时代的沙发椅中猛地反应过来,伸出手,正面迎向他们。

    “麦格雷先生,我昨天在火车上时对您说,您会来看我的。我今天还打过电话给我们的朋友沙博,我得确定他把您给带来。”

    他那身黑色套装不像是日常礼服,单片眼镜由一条缎带系着垂挂在胸前。

    “我的家人一会儿就会来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还没下来。”

    在昏暗的火车车厢内,麦格雷没能看清他。此刻,麦格雷发现他竟然如此衰老。他穿过大客厅时步伐僵硬机械,患有关节病的人才会这样走路,动作好像是发条驱动的。他的脸虚肿,呈一种粉嫩色,几近假面。

    麦格雷联想到日渐老朽的演员。这个老演员铆足了劲继续整日扮演自己的角色,生活在唯恐普罗大众觉察出他已然半死不活的心惊胆战中。

    “我得跟他们说一下,你们已经在这儿了。”

    他按了铃,命令管事:

    “请去看看夫人是否准备好了。再去通知一声露西尔小姐、医生和他夫人————”

    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他恼怒家人此刻尚未下来见客人。为了让他舒服些,沙博看着三张已经万事俱备的桥牌桌,说:

    “亨利·德·韦尔热纳会来吗?”

    “他给我打过电话解释了。暴风雨把城堡里的路给破坏了,他现在完全没有办法把汽车挪出来。”

    “奥玛勒呢?”

    “公证人今天早上得了流感。中午起就躺在床上了。”

    也就是说,谁也不会来了。麦格雷知道他的家人为什么都不下楼了。管事一去不复返。于贝尔·韦尔努指向一张台面上摆放着的酒。

    “请自便。请允许我离开一小会儿。”

    他这是要自己去找他们下来。他走上奢华的带铁艺扶手的石阶楼梯。

    “平时有多少人参加牌局?”麦格雷低声问。

    “也不多。除了这家人,还有五到六位。”

    “而且在你到达时总是已经在这房间里等着你了?”

    沙博示意完全正确,带着点无奈。这时,有人悄无声息地进来了,阿兰·韦尔努医生没有换衣服,仍然穿着上午那套没有熨平的西服。

    “就您二位?”

    “您父亲刚刚上楼了。”

    “我在楼梯上遇见他了。女士们呢?”

    “我想他就是去招呼她们了。”

    “我想不会还有别人来了吧?”

    阿兰扭过头,看向被厚实窗帘遮蔽的窗户。

    “你们都看见了?”

    然后他仿佛大家都明白似的继续说道:

    “他们在监视这幢房子。好像在门前设了岗哨。这可太好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如果发生新案子,他们就不能说凶手是房子里的任何一个人了。”

    “您觉得还会发生凶案?”

    “凶手如果真是个疯子,他没有任何理由就此罢手。”

    韦尔努夫人,即医生的母亲,总算驾临。丈夫跟在她后面,面色鲜活起来。他应该费了一番口舌才让妻子下了楼。这是位六十来岁的妇人,发色依旧是棕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

    “这位是巴黎司法警察总署的麦格雷警长。”

    她勉强侧了一下头,径直过去坐到她专属的沙发椅子上。然后她主动对着法官轻声说:

    “晚上好,朱利安。”

    于贝尔·韦尔努说道:

    “我的大姨子这就下来。刚才,我们这儿停了一会儿电,晚餐延迟了。是不是城里都停电了?”

    他毫无意图地侃侃而谈,想要填满客厅里的空虚。

    “雪茄吗,警长?”

    这是麦格雷到了丰特纳后第二次接下雪茄,他不敢贸然从口袋里拿出烟斗。

    “你妻子还没下来吗?”

    “她应该是被孩子们绊住了。”

    伊莎贝拉·韦尔努毫无疑问就是这家的女主人、母亲。她同意履行到场的义务,天知道她丈夫做出了什么妥协。但她下定决心绝不积极参与聚会。她拿起一份手工活儿,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您打桥牌吗,警长?”

    “抱歉,要让您失望了,我从来都不玩。但我得赶忙加上一句,那就是我对观战乐趣甚浓。”

    于贝尔·韦尔努看向法官。

    “那我们怎么玩呢?露西尔是肯定打的。您和我。那么我想,阿兰————”

    “不。请不要算上我。”

    “那就只剩下你太太了。你能去看看她是否准备妥当了吗?”

    这个夜晚变得难熬至极。除了这家的女主人,没有人是安心坐着的。手里的雪茄让麦格雷暂时还能打发时间。于贝尔·韦尔努也点了一支抽起来,还将喝烈酒的小口杯都斟满。

    在外头站岗的那三位,能料想到屋内是这样的情景吗?

    露西尔终于下楼来,她是姐姐的翻版,只是更瘦,棱角更分明。她也精准地看了麦格雷一眼,直接走向一张牌桌。

    “开始吗?”她问。

    然后,她没看麦格雷说:

    “他玩吗?”

    “不玩。”

    “那么还有谁玩啊?为什么把我叫下来啊?”

    “阿兰已经去找他妻子了。”

    “她不会来的。”

    “为什么?”

    “因为她正神经痛呢。孩子们今天晚上折腾个没完,让人无法忍受。家庭教师又请假了。只有让娜在看管小娃娃。”

    于贝尔·韦尔努揩汗。

    “阿兰会代替她的。”

    然后他转向麦格雷:

    “我不清楚您家有没有孩子。可是所有大家族都是这种情形。每个人自己顾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忙的事,自己关心的事。”

    他说对了:阿兰带来了妻子,很平常的一人,有点矮胖,双眼红着,眼泪刚干。

    “请原谅。”她这么对公公说,“孩子们让我不顺心。”

    “看样子,家庭教师她。”

    “这个我们明天再说。”

    “这位是麦格雷警长。”

    “您好。”

    她伸出手。她的手没有生气,不带一丝热度。

    “打吗?”

    “打吧。”

    “都有谁要玩啊?”

    “警长,您肯定自己不想坐下来玩一局吗?”

    “我确定不玩。”

    朱利安·沙博已经坐下。他和这家人关系亲近,开始洗牌,在绿色桌垫上将牌排成一溜。

    “起牌吧,露西尔。”

    她摊开一张老K,她姐夫是一张J。法官和阿兰妻子各抽了张三和七。

    “总算分好了。”

    他们用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各就各位。女主人伊莎贝拉·韦尔努坐在自己的角落里,不看任何人一眼。麦格雷在于贝尔·凡尔纳身后坐着,既看得见他的牌,也看得见他媳妇的牌。

    “过。”

    “一张梅花。”

    “过。”

    “一张红桃。”

    医生站立着,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所有人都是奉命而来。于贝尔·韦尔努硬把大家召唤到一起,可能意在警长,为了向警长表明,这所住宅里的生活平平常常。

    “好!于贝尔?”

    他的搭档,也就是他的小姨子,叫他出牌。

    “不好意思!两个梅花————”

    “您确定您不该叫上三个吗?我刚才已经在您的梅花上叫了一张红桃,这就表示我至少有两张十以上的大牌,还有————”

    从此刻起,麦格雷开始渐渐入迷。但他不是对纸牌本身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牌手们在游戏中显露出来脾性。

    比如他的朋友沙博是个如节拍器般精准无误的家伙。他每次都可以毫厘不差地叫牌,不够大胆可也不谨小慎微。他平心静气地根据自己的步调来,不向搭档投递任何试探。也正因为此,当年纪轻轻的夫人没有准确地接他的牌时,他的脸上会闪过一抹不悦。

    “真不好意思。我应该回三个黑桃。”

    “这没有关系。您又无法知道我手里有什么牌。”

    从第三盘开始,他叫了牌,赢得一个小满贯,解释道:

    “你们大意了,让我轻轻松松就赢了。”

    年轻夫人心不在焉,总试图让自己集中精神。她要是有一手的牌却不知怎么办,就会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求支援。她还会几根手指顶着一张牌,扭头询问麦格雷的意见。

    她不喜欢打桥牌,出现在这儿只是因为别人三缺一。

    露西尔以性格魅力掌控着牌局。她每次出牌后都点评局势,发表句句软中带刺的观点、指示。

    “让娜已经叫了两个红桃了,您应该清楚往哪儿打会是死牌。她必然有个王后嘛。”

    她总是句句在理,一对小小的黑眼珠子好像能看穿纸牌。

    “您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于贝尔?”

    “我————”

    “您打得初学者似的。您要是能好好听叫牌,我们没有王牌也能赢这一把,您要了四个梅花,可您又赢不了。”

    “我还等着您来叫呢————”

    “我没有跟您说我手上有方块呀。打牌得凭自己。您得自己————”

    于贝尔·韦尔努想要奋起直追。他就像那些轮盘赌玩家,输了一次,便全身心抱着这一把或下一把会转运的念想,尝试轮盘上的所有数字,然后怒火中烧地看着旁边的数字中了。

    他几乎每一次叫的牌都比他手里拿的牌要好,全指望搭档的牌。继而,他要是拿不到自己指望的那些牌,就急躁地啃嚼嘴里的雪茄头。

    “我跟您说,露西尔,我完全可以开局就叫两个黑桃。”

    “您没有黑桃,也没有一张方块。”

    “可我有————”

    他理了理手里的牌,血气早已涌上脑子。露西尔以一种近乎凶残的冷漠表情看着他。

    他为了重整旗鼓,一次比一次莽撞。这似乎已经不是什么桥牌,而是纸牌赌博。

    阿兰去陪伴了母亲一会儿。他回来后就在打牌的几个人身后好好守着,被眼镜放大同时又被眼镜遮蔽的暧昧不明的双眼百无聊赖地看着牌。

    “您看出点什么名堂来了吗,警长?”

    “我知道规则。我知道怎么出牌,可我还是打不了。”

    “您对这个感兴趣?”

    “非常感兴趣。”

    医生愈发认真地观察警长,显然明白麦格雷的兴趣在于牌桌上各位的举动,而不是牌局本身。他继而神情疲倦地看看姨母和父亲。

    沙博和阿兰的妻子赢了这第一局。

    “换一下搭档吧?”露西尔建议说。

    “要不我们先扳回一局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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