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十章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今天又跟往日一样开始,没有丝毫迹象能让人预感今天会与众不同。不过多米尼克觉得周身的空气有一种轻盈感,湿热的空气有望归来。

    今天是三月三日。她不是马上就知道的,因为她忘记撕日历了。还没到春天,但是每天早晨其他窗户都还紧闭时她就打开自己那很大的窗户,等候鸟儿的歌唱和隔壁那家旧宾馆的庭院里喷泉的声音传进来;清新的空气有些潮湿,散发出一种气味,使人想起某座小城里堆满蔬菜的市场,让人有一种想吃水果的欲望。

    那天早上她真的想到了水果,确切地说是李子。那是小时候的记忆。在她曾经居住过的城市里————她不记得是哪个了————她和穿着将军制服的爸爸一起穿过一个市场。她穿着节日的盛装,是一条白色的舒展的裙子。将军牵着她的手。她看到将军的军刀在阳光中闪闪发光。两边一排真正的李子树形成的墙向后退去;空气中弥漫着李子的香味,这种香味一直跟着她到了一座宽敞的教堂,她去那里参加一场感恩赞美诗朗诵会。教堂门开着。有很多旗子。一些穿着便装的人戴着袖章。

    好奇怪。现在她随时随刻都能像这样被童年的记忆抓住,而她自己对此感到很满足。今天早晨她还会想起小时候很多其他事情。就这样,太阳每天都早升起一会儿;而每天晚上人们都越来越晚地点亮灯。多米尼克好像很确定似的对自己说:“如果每天晚上人们吃晚饭时都不开灯,我就能被拯救啦!”

    她以前对年月的概念就是如此。有几个月份白天又长又阴暗,就像隧道一样,在这几个月里,人们在亮着的灯下面吃饭,而在另外几个月里,吃完晚饭后,他们可以去花园散步。

    她的妈妈认为每个冬天都会是她的最后一个冬天,但她并不是完全以这种方式过日子;对她来说,五月是一个重要的阶段。

    “马上就到五月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因此,那天早上她就跟其他人一样,一半活在现实之中,一半活在过去的影像里。她看着对面空了的公寓,那里还没有被租出去,门板上有一些玫红色的东西;一盆天竺葵被遗忘在奥古斯蒂娜小姐的窗台上;她听到街上最早的响声,闻到飘过的咖啡的香味,但与此同时,她觉得自己听到了军号的声音,爸爸每天早上起床时发出的嘈杂声,走道里他靴子上马刺的回声,以及他永远都不习惯轻轻关门而发出的声音。将军走之前十五分钟,她在门前听到马蹄的顿足声,他勒紧缰绳向马发号施令。

    这些古老的回忆使她忧伤,因为这些全部都发生在她十七岁以前,好像只有那些岁月才重要,而之后的日子只不过是漫长的日复一日,没有什么滋味,也没有留下什么印记。

    这算什么,是生活吗?她的童年短暂且无意识,青春期又非常短促,然后即是空白,交织着忧虑、烦恼和细碎的事情,再往后她就四十岁了,难道她就要步入老年,开始走毫无乐趣的下坡路了吗?

    卡耶夫妇要离开她了。他们三月十五日走。这个消息不是阿尔贝尔·卡耶告诉她的。卡耶知道这么做会伤她的心,而他不敢伤她的心,他身上有一种胆怯;他派莉娜来;他们小声商量着,和往常遇到此类情况时一样;他把莉娜推到门口,莉娜进来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像一个会说话的粉红色娃娃,或者说是一个忘记祝词的学生。

    “我必须跟您说,萨莱小姐……现在我的丈夫和一份报纸形成了固定的合作关系,他需要一间办公室,或许还需要一名打字员……我们已经在找新公寓了……在伏尔泰河岸找到了一间,窗户朝向塞纳河,三月十五号就搬进去……我们会一直保留着住在您家里的美好记忆,还有您的盛情招待和体贴照顾……”

    他们起得更早了,然后走遍这座城市,布置新房,他们看上去既狂热又喜悦,晚上回来也只是睡个觉,好像这里是宾馆;有时他们甚至不回来住,应该是睡在新家的草垫上吧。

    多米尼克走来走去,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就像在摇线一样,总而言之,这是她一天中最好的时候,因为这么久以来她已经形成了一种节奏。

    她看了看那块小小的挂在丝质高跟鞋上面的手表。这块金表是她妈妈的,上面点缀着一些闪闪发光的小东西,这块手表让她想到了日历,她撕下昨天那一页,然后看到了一个黑体的大写三。

    今天她妈妈的忌辰。那一年,妈妈跟以前一样谈论着五月,就像谈论着她渴望到达的避风港一样,但是就在潮湿的一天末了,她感到呼吸困难。

    现在多米尼克想到妈妈不会再感到悲痛。她能清晰地再看到妈妈的样子,但是看不清细微的地方;她经常看到的是一个脆弱的身影,一张长长的脸总是有点歪,就像蜡烛一样。她没有被感动,她冷漠地看着母亲,或许还有一丝怨恨。因为,她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应该要归咎于妈妈。多米尼克认为妈妈在生活面前无能为力,也经常给她灌输这一点。多米尼克还继承了妈妈优雅的屈从,与众不同的谦让,以及那些用来打发寂寞的细微动作。

    她看到鲁埃爸爸走了,鲁埃爸爸看了看清澈明亮的天空,但是多米尼克觉得天空的颜色并非准确的征兆。

    白天的天气并不是一直都很好。阳光变成惨淡的黄色,天空也不是很蓝,白色的云朵有点要下雨的征兆。

    快到中午时,她的预感成真,天空一下子乌云密布。然后,就在吃午饭前,昏暗笼罩整个城市的街道,很夸张,就像是一种神秘的灰尘。

    她很紧张很担心,但不知道是为什么感到有必要进行一次大扫除,于是她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对着那些水桶、刷子和抹布了。三点时她给家具上完了蜡。

    她已经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了,至少知道马上要发生什么。

    她无事可做,出于习惯把装长筒袜的篮子放在桌子上,这时灯光变成铅灰色,一种她理解的担心占据了她。

    科齐耶尔街上奇怪的办公室里的鲁埃爸爸难道没有同样的感觉吗?夜晚即将降临之时,模糊不清的路灯光照出人的面孔时,那种召唤就接踵而至,下雨天召唤则更加迫切。

    他也必须坚持着,把腿交叉放在一起,然后又放下来,控制着抖动的手指。他也羞愧地站起身来,用一种完全不像他的声音说:

    “布龙斯坦,我要去银行……如果我的妻子打电话……”

    他滑向楼梯,感到一阵眩晕,然后走向那些非常狭窄而又肮脏的街道,那些街道阴暗的拐角处散发出犯罪的气味,他沿着潮湿的墙壁走着。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在一片面包上抹上黄油,好像这些东西可以把她留在家里。她刚刚重新坐下,准备把一颗上过漆的木头做的蛋放在长筒袜里,那种召唤变得难以抵抗,她穿上衣服,不去看镜子中的自己。

    走下楼梯时,她想了想自己有没有用钥匙把门锁上。一直以来,只要有一丝怀疑她都会回到楼上检查一遍。为什么那天她没有这样做呢?

    她在站台等公交车,站在身上散发出烟味的健壮男人中间,但是“那件事情”还没有开始,远方的“那件事情”遵循一些不变的规则。她在克利希广场下车。天不下雨了,但是煤气路灯周围有一层雾气,那是橱窗里的灯光投射出光圈;她马上就将进入另一种生活,在那种生活里,发光的巨大招牌就是评价标准。

    她来过这里十几次,甚至更多次,她身材小小的,神经紧张,而每次她的步伐都一样:她走得很快,不知道要去哪;每时每刻,她都因为羞愧想要停下来;她假装在自己周围什么都没看到,但就像个小偷,她突然抓住在身边流逝的生活。

    她曾有十次在这个如此安静的时刻逃离自己的房间,这种安静就像一种让她难以忍受的焦虑。其中有两三次,她迈着同样的步伐,向哈尔区走去,走向她曾经跟踪过鲁埃爸爸的街道,但是最经常去的地方是这里,她来这里闲逛,带着乞丐一般渴望的眼神。

    她隐隐觉察到了自己的衰老,她嗅着人群身上的气味,并轻轻地蹭着他们。她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一些习惯:她总是在同一个地方穿过广场,转向某个街角,辨认着某些小酒吧和商店的气味,然后在香味比其他路口都浓的某些十字路口放慢脚步。

    她觉得自己如此悲惨,走着走着就能哭出来。她很孤单,比任何人都孤单。她倒在人行道边上会怎样呢?会有一个行人支撑着她的身体,然后又有几个人停下来,然后他们会把她带到药店,一个警察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

    “这是谁?”

    没有人会知道。

    她今天看到安托瓦妮特了吗?她终于找到安托瓦妮特了。起初她就是为了找到安托瓦妮特才来街区里闲逛的。

    但是为什么她的目光深入到所有宾馆湿热的走廊里了呢?有些女人在门口等人。多米尼克本来不想看她们,她们比她强势。有一些人等累了,等得不耐烦了;还有些女人看着她沉着的眼睛,好像在说:“那个女人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多米尼克好像从他们的脚步声和某种见不得人的局促不安的东西里面认出来了那些被欲望驱使走向其中一条走廊的男人。他们也蹭到了她。曾经有好几次,在黑暗里,在两个橱窗或两个路灯中间,他们为了看清她的脸而趴在她身上,他们并没有蔑视她,而她颤抖了一下,然后就当什么都没看到,闭着眼睛似的又继续走了好一会儿。

    安托瓦妮特是一个人。安托瓦妮特在嘲笑她。这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今天有可能会再发生一次。

    有好几个晚上,多米尼克看到她一个人在布朗什广场的一家啤酒店里,每一次门开或者电话铃声响起,她都会颤抖一下。

    那个男人没有来。安托瓦妮特可能已经等了几个小时。她买了一份晚报,打开包拿粉盒和口红。她的眼睛变了。她的眼神里似乎还有狂热,但狂热中多了一份担心和疲倦。

    但是今天男人来了。四个人坐在一张独脚圆桌旁,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就像那天晚上一样,安托瓦妮特推了推情人的手肘,动了动下巴示意那个橱窗。

    “你看!”

    她提醒同伴们看多米尼克,多米尼克的脸几乎贴在那块玻璃上,然后她消失在街道的黑暗里。

    为什么此刻安托瓦妮特会突然庸俗地大笑起来呢,笑声还因为失败颤抖着?安托瓦妮特看着那个漫不经心地陪着她的男人时为什么会显得不安,或者更确切地说,为什么会恐惧呢?

    他已经威胁过要离开安托瓦妮特了吗?他在追其他女人吗?他把她一个人丢在他们在博塞茹尔宾馆的房间里过吗?

    多米尼克猜到了所有问题的答案,也感觉到了。她有种想要参与其中的冲动。安托瓦妮特跪在他面前过吗?她半裸着上身跪着行进过?她粗暴地威胁过要杀了那个男人吗?

    多米尼克很确信那个男人蔑视一切,嘲讽一切,他掌控着安托瓦妮特。这表现在他所有的动作和所有的眼神里,甚至在他看表时也表现出来了————那是一块新手表,安托瓦妮特送给他的。男人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把一顶灰色毡帽戴在他短而卷曲的头发上。

    “待会儿见,你知道在哪……”

    “你不会回来得太晚吧?”

    他用手指碰了碰朋友,这两个男人相互眨了一下眼,他又拍了拍安托瓦妮特的肩膀,然后就走了。安托瓦妮特满目凄凉地目送他走到门口,然后觉得为了掩饰苦恼,她需要把自己变成一个美人。

    这种情况或许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不会持续几年的。但是会持续几个月吗?

    或许安托瓦妮特不会杀死他的。

    她真是个让人喘不过气的女人,她咆哮出自己的痛苦和仇恨,勃然大怒地去追男人,走到咖啡馆和舞厅的门槛上时和几个服务员和内行老道的看门人撞在一起。

    那天晚上,她究竟看到多米尼克了吗?为了使她在情人走了以后重拾耐心,她的那个朋友建议她玩贝洛特纸牌游戏 20 ,她向服务生要了一张毯子和一些纸牌,在独脚圆桌的大理石台面上推开满是暗绿色的开胃酒。

    多米尼克又开始走了,她的肩膀蹭着墙壁,赶走两排李子树和那个大门敞开、里面传出赞美诗的教堂。

    她在圣奥诺雷镇的公寓里空了,完完全全地空了,就连仅有的一块木柴也已经熄灭好久了;什么活着的东西都没有了,除了迎接她回来的已经变凉的空气,什么都没有了。

    她看到在宾馆门前站着的那些女人,很少是一个人了,连那些男人也是稍作迟疑才上前搭讪。

    她的周围生机勃勃,而她除了跳动的心脏什么都没有,而那颗心脏就像是被遗忘在行李箱里的闹钟一样。

    等到几个星期后……这个时间太阳还没落下去……夜晚降临得更晚,晚饭后平静的夜晚……

    她在哪...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