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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十点半的弥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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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话后低下头,好像他应该为此受到指责。

    “她对您说的?”

    “不是一开始就说的。一开始,她拒绝给我开门,后来我就用了特殊情况下的必要手法。”

    “您威胁她了?”

    “我跟她讲道理,我说她要继续来这套,吃亏的是她自己。她就让我进去了。我发现她的眼睛有瘀青。我就问她是谁干的。但半个多小时里,她一声不吭,跟哑了似的,还一直恶狠狠地看我。所以我决定把她带回警局。在警局里,总有办法让他们这种人开口。”

    麦格雷觉得肩膀上的重量不堪承受,不仅仅是因为他想到露易丝·萨巴蒂受到了怎样的招待,也是因为本地警长的态度。本地警长叙述时态度迟疑,表情谦恭,但其实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非常自豪。

    他轻松快意地处治这个没有任何自我保护能力的姑娘,他早就认识这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姑娘。他自己也是市井小民出生,打压的是自己的同类。

    麦格雷觉得他眼下以胜券在握的腔调说出的每一个词都非常刺耳。

    “她已经超过八个月没有任何工作,没有任何收入来源。这是我首先让她认清的现实。而她频繁接待一个男人,我可以把她归入妓女的行列。她明白了,害怕了。她顽抗了好长时间。我并不知道您和她达成了什么样的说法。她最后跟我承认,她对您坦白了一切。”

    “坦白了什么?”

    “她和阿兰·韦尔努的关系。医生有时候会愤怒到发狂,对她拳打脚踢。”

    “她是在看守所里过夜的吗?”

    “我今天早晨放她走了。这对她没坏处。”

    “她对自己的证言签字了?”

    “她没签字我不会放她走的。”

    沙博用责备的眼神看了看麦格雷。

    “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他嘀咕。

    沙博应该已经跟他们都澄清过,麦格雷没有对他提及他去筒子楼街区的拜访。现在,法官觉得在这种局面下沉默不语会让他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他觉得自己背叛了麦格雷。

    麦格雷看上去依然镇定。本地警局小长官看上去与上帝创造的美好人类相去甚远,一心等待旁人道贺。麦格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我猜您已经从对这位姑娘的调查中得到结论了?”

    “不管怎么样,她给我们提供了韦尔努医生不为我们所知的一面。今天一大早,我就去询问了她的女邻居,她们都跟我确认,几乎医生每次去,她的屋子里都会爆发出激烈争吵的声音。邻居们有几次差点报警。”

    “她们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肯定是觉得,这跟她们其实没有关系喽。”

    不是这样!女邻居们没有报警,是因为她们以这种方式来报复萨巴蒂姑娘。任由这个终日无所事事的年轻姑娘被折磨,就是她们的报复。阿兰伤得她越重越重,这些女人就越高兴。

    她们和小警长费隆是一路货。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允许她回家去了,要求她准备随时接受预审法官传唤。”

    法官咳嗽了几声。

    “可以肯定的是,今天上午的这两点发现将阿兰·韦尔努置于非常不利的境地。”

    “他昨天晚上和我分手之后做什么了?”

    费隆回答:

    “他直接回家了。我和警卫委员会一直保持联系。委员会能搜集到很多情报,我倾向于他们能和我合作。韦尔努昨天是直接回家去的。”

    “他平时出席十点半的弥撒吗?”

    这次是沙博回答:

    “他是家族里唯一不参加弥撒的人。”

    “他今天早上出门过吗?”

    费隆的回答含含糊糊:

    “我想没有。他们九点半向我汇报情况时没有提到。”

    检察官总算开口了,一副忍了很久、开始不耐烦的腔调。

    “说了这么许多,但对案情进展没有任何帮助。现在要考虑的是,我们是否拥有足够的证据逮捕阿兰·韦尔努。”

    他然后盯着法官。

    “这就是您的事情了,沙博。这是您的职责。”

    沙博不由看向麦格雷,后者脸色依然凝重,不为所动。

    于是乎,法官没有正面回应检察官,而是做出如下讲话:

    “目前的情况是这样。在第一桩凶案发生后,也就是罗伯特·德·古尔松,阿兰·韦尔努的舅舅被害后,公众舆论不知何故就将矛头指向了他。大家的判断依据何在,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阿兰·韦尔努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人。他的家庭或多或少遭人反感。我收到二十封匿名信,写信者跟我指出凶手就在拉伯雷街上的那幢房子里,还指责我关照这些与我有私交的富人。

    “接着发生的两起案件没有减轻公众对他的嫌疑,而是正相反。长期以来,在某些人看来,阿兰·韦尔努是‘一个和别人不同的人’。”

    费隆急忙插嘴道:

    “萨巴蒂那姑娘的证言————”

    “————对他很不利,凶器和沙吕的陈词对他也很不利。一周以内发生三件凶案,是很多。民众会忧虑,会想法子自我保护,这都很自然。但到目前为止,我仍然不知道该不该有所行动,因为我觉得证据尚不充分。诚如检察官刚才所言,这项职责关系重大。我一旦下令逮捕医生,以他的性格,他即使真的有罪,也只会始终保持沉默。”

    他说完后,捕捉到麦格雷嘴角上有一抹既非嘲讽、亦非指责的笑意。法官瞬间红了脸,思路乱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问题就是,是立即逮捕他,还是等那个————”

    麦格雷还是没控制住,咬牙切齿地说出真实感受:

    “还不是逮捕了萨巴蒂姑娘,还把她关了整整一夜!”

    沙博听到后张嘴想要反驳他,因为这根本不是一码事。可最后他改变了主意。

    “今天上午,所有人因为这周日的大好阳光和弥撒,都暂时消停了一下。但是,现在这会儿,大家已经在酒馆里一起喝开胃酒了,应该又开始讨论了。有些人会借着散步的名义,故意在韦尔努家的私宅前走过。我昨天夜里在那里打桥牌,麦格雷警长陪着我。很难让他们理解————”

    “您抓不抓他吧?”检察官站起身,觉得这样讨论下去没完没了,直接发问。

    “我担心,此刻一个小意外就会导致严重的后果。哪怕芝麻大点的事情,比如小孩向房子的窗玻璃扔石头,或者哪个醉汉在房子前叫嚣谩骂,这些事情都足以导致严重后果。以民众现在的精神状态来讲————”

    “您抓还是不抓?”

    检察官没有看向法官,而是寻找自己的帽子,但没找着。本地小警长低头哈腰对他道:

    “您刚才把它留在您的办公室了。我去给您拿来。”

    沙博转而面向麦格雷,低语道:

    “你怎么想?”

    “没想法。”

    “你要是我的话,会怎么————”

    “我不是你。”

    “你相信医生疯了?”

    “这就要看什么叫疯了。”

    “杀人。”

    麦格雷不作答,也开始找他的帽子。

    “你等等再走。我有话要跟你说。先让我把这里的事处理了。我最好是做错了。”

    他拉开右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张格式完整的表格,开始填写上面的空白处。沙比隆看了麦格雷一眼,眼神中的嘲讽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重。

    沙比隆和本地小警长赢了这一局。这份表格是传票公文。下笔签名前一刻,沙博犹豫了一秒。

    然后他又考虑把逮捕令交给这两个人中的谁合适。在丰特纳,这种逮捕没有过先例。

    “我考虑了一下————”

    他顿了顿后又说:

    “那么,还是你们两位都去吧。尽可能低调行事,避免引起事端。最好还是开辆车去。”

    “开我的车去。”沙比隆回应。

    有那么一小会儿,好像每个人都有些许羞愧。可也不完全是因为他们对医生的罪行有疑虑(对此他们基本是吃得准的),而是因为,他们内心深处知道,他们有所行动,不是因为医生有罪,而是因为害怕公众的言论。

    “有进展了告诉我。”第一个往外走的检察官故作轻松地说,又补充道,“要是我不在家,就给我岳父岳母家打电话。”

    他要和家人度过这余下的周日时光。费隆和沙比隆也出去了,逮捕令由小警长小心翼翼折叠好,放在他的钱夹里。

    沙比隆往走廊的窗户外瞧了一眼,又转回来,问法官:

    “记者怎么办?”

    “目前什么都不要跟他们说。你们先假装往城中心的方向去。跟他们说我会在半个小时后对他们发布一个通告,他们会留下的。”

    “然后把他带到这儿来?”

    “直接去牢房吧。我不知道群众要是知道了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来,去那里更方便保护他。”

    处理完这一切还真需要点时间。总算只剩下他们两人了。沙博看上去并不为自己的工作进度有多么骄傲。

    “你怎么想?”他踌躇了很久才决心问道,“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我担心。”麦格雷面色沉郁,抽着烟斗,承认道。

    “担心什么?”

    他不作答。

    “我已经完全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我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他不愿承认本地小警长针对露易丝·萨巴蒂的态度,让他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很不好受。

    沙博看了看表。

    “半个小时后,就都结束了。我们可以询问他了。”

    麦格雷一言不发,一副天知道在寻思什么高深莫测主意的表情。

    “你为什么昨天晚上不跟我说这事呢?”

    “关于萨巴蒂那姑娘?”

    “对。”

    “就是为了避免这已经发生了的事。”

    “但事情还是发生了。”

    “是的。我没有预料到费隆会注意到她。”

    “信还在你这里吗?”

    “什么信?”

    “就是我收到的关于这件事情的那封匿名信,我给了你。现在,我必须把它整理到文件里去。”

    麦格雷掏了口袋,找到已经皱成一团、且被雨水浸得潮乎乎的信,把它放在办公桌上。

    “你能看一下记者们有没有跟着他们去吗?”

    麦格雷往窗外瞄了一眼。记者和摄影师都还在原地,一副即将大干一场的阵势。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正午过五分。”

    他们刚才都没有听到钟声。所有的门都紧闭,他们就好像待在地窖里,得不到一丝阳光。

    “我在想他会有什么反应。还有,他父亲会怎么————”

    电话铃声响起。沙博太害怕,待着不动。最后他牢牢盯着麦格雷,终于拿起话筒,小心地试探道:

    “喂————”

    他的抬头纹聚集在一起,眉毛也紧蹙在一起。

    “你们确定吗?”

    麦格雷只听到沙比隆在电话那头亢奋聒噪的声音,但分辨不出那人具体在说什么。

    “你们搜查过房子了吗?你们现在在哪儿?好吧。是的。就先待在那里。我会————”

    他伸出手,举过头,又落在脑袋上,急促不安。

    “我过会儿再给你们打过去。”

    他一挂断,麦格雷便脱口而出一个词:

    “跑了?”

    “你早就料想到了?”

    法官见麦格雷没回答,便转述道:

    “他昨天晚上跟你分开之后就直接回家了,这个我们可以确定。他整个晚上都在自己的卧室里。今天一早,他下楼拿了杯咖啡就又上楼了。”

    “他带着什么报纸上楼的吗?”

    “我们这里周日没有报纸。”

    “他跟谁说过什么没有?”

    “这个我还不清楚。费隆和调查员现在还在房子里向佣人们问话。十点多时,家里所有人,除了阿兰,都坐着管事开的车去参加弥撒。”

    “我看见他们了。”

    “他们回到家后,也没有在意医生。他们就是这样一户人家,大家只在周六晚上碰个头,平时各过各的生活。他们两个人刚才到了之后,一个女佣人上楼去通知阿兰。他不在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女佣在整所房子里找了一遍,也没看见他。你觉得他是逃跑了吗?”

    “门口站岗的人说什么了?”

    “费隆问过他们了。他们说医生在家人出门一小会儿后也出门了,步行朝城中心方向去了。”

    “没有人跟着他吗?我以为————”

    “我是指示过派人跟着他。可能警察觉得今天是周日,没有这个必要。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要是找不到他,一定会有人认为,是我故意给他留出时间,让他逃脱的。”

    “大家肯定会这么说的。”

    “下午五点以前没有火车离开。阿兰也没有车。”

    “所以说他走不远。”

    “你真这么想?”

    “要是在他的情人家还找不到他,我会觉得稀奇。一般情况下,他只在晚上才会偷偷去她家。但是到今天,他已经有三天没去看过她了。”

    麦格雷没说阿兰已经知道他去看过那个姑娘了。

    “你现在想什么呢?”预审法官问。

    “没什么。我担心,就这样。你最好还是叫他们到那儿去看看。”

    沙博接通电话。随后,他们两人就面对面坐着,保持缄默。春天尚未到来。办公室里,绿色灯罩下的电灯光照得人病恹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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