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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大胡桃地的残疾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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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格雷从沙博家出来后一直往下坡方向走,快走到桥那儿时往右拐。他沿着一条长长的路走了大概十分钟,路两边既不是城镇,也不是乡村。

    路的前面,房子被漆成白色、红色和灰色的,还有一幢酒商的大房子和酒库。这些房子彼此隔得很近,但已经不是城镇的感觉了。有些房子直接是石灰涂色,还有些平房几乎和茅草屋无异。

    他再往前走一点,便看到了宽阔的小巷,小巷尽头是平缓的斜坡,斜坡下面是河边的菜地。有时他能看见白色的山羊被拴在小木桩上。

    他在这条路上几乎没碰到人。他透过敞开的屋门,瞥见在黑暗之中,每户人家仿佛都一动不动,不是在听广播,就是在吃馅饼。有一个似乎穿着衬衣的男人在读报纸,还有一个矮小的老太太在硕大的铜制钟摆时钟旁边打瞌睡。

    麦格雷继续往前走,院子变得越来越宽大,两个院子之间的空地越来越开阔。旺代河贴着路边,夹带着最近几次狂风吹落的断枝残木,滚滚而去。

    麦格雷后悔没有坐车过来,他没想到这条路有这么长。太阳把他的后颈晒得发烫。他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到达大胡桃地的交叉路口,再往前去,似乎除了草场还是草场。

    三个身着海军蓝衣裳、头发用护理品精心梳理过的年轻人背靠着一家客栈的门站着。他们不认得他是谁,带着庄稼人对在他们领地上迷路的城里人的放肆的嘲讽表情,打算看他的笑话。

    “帕日太太是哪家?”他问这三人。

    “您是说列昂蒂内吧?”

    “我不清楚她的名字叫什么。”

    这都能让他们哈哈大笑一番。找人但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他们都觉得这很滑稽。

    “就是那扇门。”

    他们指给他看的房子也是平房,房檐低得很。麦格雷伸手就能触到屋顶。屋门被漆成绿色,由上下两部分组成,就像家畜棚。上面部分开着,下面部分关得严严实实。

    他在厨房里没看见人。顺便一提,这个厨房干净异常,一个白色陶砌火炉,一张覆盖蜡染格子图案台布的圆桌,簇簇丁香花放置在一个五颜六色的花瓶里,这个花瓶一定是在某次市集上参加小游戏得来的奖励;壁炉上是各种小摆设和各色相片,不剩一点空间。

    麦格雷看到一个细绳吊着的小铃铛,拽了一下。

    “是谁?”

    麦格雷看见一个女人从左边的卧室门内出来:这房子只有厨房、卧室两间。这个女人可能是五十岁,也可能是六十五岁。干瘪,结实,和旅馆那个女服务员一模一样。她以庄稼人怀疑、执拗、不屑的神情审视了他一番,不往他站的门边靠近。

    “您想干吗?”

    她马上又说道:

    “您不是报纸上的那个人吗?”

    麦格雷听见卧室里有声响。一个男人问道:

    “是谁啊,列昂蒂内?”

    “那个巴黎警长。”

    “麦格雷警长吗?”

    “我想他是叫这个名字。”

    “让他进来呀。”

    她原地不动,复述了男人的话:

    “进来呀。”

    他自己拉开插销,打开下半部分的门。列昂蒂内没请他坐下,也不再对他说话。

    “您是罗伯特·德·古尔松的女佣人,对吗?”

    “干了十五年。警察和记者已经问过我很多问题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警长从他所站的位置,隐约看到一间白色墙面上装饰着彩色石头的卧室,胡桃木高架床的一角上是红色鸭绒盖被。烟斗的薰烟直冲进他的鼻孔。卧室里的男人一直动弹不停。

    “我要看看他长什么样————”卧室里的男人喃喃道。

    女人就对着麦格雷毫不客气地说:

    “听见我丈夫的话了?过去啊。他不能下床。”

    坐靠在床上的这个男人脸上胡子拉碴;周围到处都是报纸和各种通俗小说。他抽着一根长管烟斗,嘴巴周围满是唾沫星子;床头柜上,在他伸手能及的距离内,摆放着一瓶一升左右的白葡萄酒和一只杯子。

    “他的腿,”列昂蒂内解释道,“被夹在两节车厢中间的缓冲器里面。他以前在铁路上做事。骨头坏了。”

    阳光滤过带镂空花边的窗帘,两盆天竺葵将窗台装点得赏心悦目。

    “我读过所有关于您的故事,麦格雷先生。我整天都在读。以前我是什么都不看的。拿个杯子来,列昂蒂内。”

    麦格雷无法拒绝。他敬了一杯下肚。然后,他趁女主人也在卧室里,从口袋里拿出暂时由他保管的那截铅管。

    “您认识这个吗?”

    女主人没有一点慌张,说:

    “当然。”

    “您最后一次是在哪儿看见这件东西的?”

    “在起居室的大桌上。”

    “在罗伯特·德·古尔松家?”

    “在先生家里,是的。这东西原来是在车库里,去年冬天,车库里换了一部分管道,因为先前的管道被冻坏了。”

    “他就把这截管子一直放在桌子上?”

    “他的桌子上什么都有。那里说是起居室,可他一天到晚就待在里面做事。”

    “您为他打扫卫生?”

    “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清扫地面,掸掸灰————但什么东西都不能碰!————外加洗洗碗。”

    “他是有怪癖的那种人喽?”

    “这我可没说。”

    “你可以跟警长说的。”她丈夫用气声提醒她。很难确定他是不是想让麦格雷也听到他说的话。

    “我没有什么要抱怨他的。”

    “除了他已经有几个月没有付你工钱了。”

    “这可不是他的错。要是对面那些人,把属于他的钱给他————”

    “您从来没有请示过要扔了这管子吗?”

    “我问过。他命令我别动它。他把它当镇纸用。我记得他当时还说,要是有强盗闯进房子,这东西可能会派上用场。真是可笑的想法,因为他已经在墙上挂满了枪。他收集枪。”

    “警长先生,他的外甥真的自杀了?”

    “是真的。”

    “您认为是他用重物砸死他们的吗?您知道吗,我跟我老婆说过,想要明白那些富人在想什么是白费力气。他们怎么想怎么做,都和我们不一样。”

    “您认识韦尔努一家?”

    “跟所有人一样,只在街上碰上过他们。我听说他们把钱花完了,都到要向佣人借钱的地步了。这应该不是谣言,因为列昂蒂内的主人没有收到生活费,所以没法付她工钱。”

    妻子示意他少说点。他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信息可以提供,但他高兴能有个伴儿,很高兴看到了麦格雷警长本人。

    他跟他们道别,嘴里还有淡淡的白葡萄酒的酸味。在回去的路上,他觉得精神好了一点。年轻男女骑车往乡村方向的家而去。拖家带口的城里人正在慢吞吞地回城。

    他们那帮人应该还聚集在立法大楼内法官的办公室里。麦格雷拒绝参与其中。他不想影响他们做出终归要做出的那个决定。

    他们是否会认为医生是畏罪自杀,进而宣布终止调查,案件已结呢?

    基本可以确定他们会得出这个结论。但沙博会因此遗憾一辈子的。

    他到达克列蒙梭街,眺望前方远处的共和国大街。那里人潮涌动,有人行走在两边的人行道上,还有人从电影院出来。在邮政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上,所有的椅子上都坐了人。太阳此时已经西沉,天边一片血红。

    他朝维埃特广场走去,经过朋友家门前,隐约看见沙博老夫人在二楼的窗玻璃后面。在拉伯雷街,好奇之士依旧驻足在韦尔努家正门前。不过,可能是因为毕竟这家有人去世,大家保持了一段合理的距离,大多数人站在另一边的人行道上。

    麦格雷此时默默念叨,这案子跟他无关,他晚上还要赶车。他要是参与了,会引起所有人不快,可能还会和朋友产生龃龉。

    可他没办法蒙混自己,他向大门门环伸出手去。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等了好一会儿,总算听到脚步声走近。管事将门打开一条缝。

    “我想见于贝尔·韦尔努先生一面。”

    “先生现在谁也不见。”

    麦格雷强行进去了。门厅里沉浸在昏暗之中,听不到丝毫动响。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吗?”

    “他肯定正在睡觉呢。”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您卧室的窗户对着街吗?”

    管事面露难色,压低声音说:

    “是。在四层。我妻子和我住在顶楼斜坡房间里。”

    “所以您能看见对面房子喽?”

    他们谁都没听见动静,但客厅的门就开了。麦格雷在门缝间认出了这家男主人的小姨子。

    “有什么事吗,阿尔塞内?”

    她明明看见了警长,但不对他说话。

    “我跟麦格雷先生说,先生现在不见任何人。”

    她终于转脸面向麦格雷。

    “您有话要对我姐夫说吗?”

    她只得将门开得更大些。

    “请进。”

    她独自一人在窗帘拉上的空荡荡的客厅里面,唯一一盏灯在独脚桌上亮着。没有摊开的书、报纸、针线活,或其他可以忙一忙的事。麦格雷撩起门环的那一刻,她应该就在这儿一动不动地坐着。

    “我可以代替他接待您。”

    “我想见的人是他。”

    “您就算是到了他的房间,他应该也无法回答您的问题。”

    她走到桌子旁边,在许多瓶酒中拿起一瓶。本来装着勃艮第烧酒的酒瓶已经空了。

    “中午还有半瓶呢。他只在这个房间里待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会儿我们其他人正在用午餐。”

    “他经常这样吗?”

    “基本上每天都是如此。他正在睡觉,会一直睡到五六点,他醒来后眼睛会不好使。我姐姐和我试过把酒都锁起来,可他总有办法说服我们,让我们妥协。这总比他一天到晚待在天知道的哪个小咖啡馆里要强得多。”

    “他会不时光顾那种小咖啡馆吗?”

    “您认为我们会知道这个吗?他每次都不让我们知道,从边门出去。我们直到他回到家,看见他瞪圆眼睛,说话结巴,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最后会落得跟他父亲一样的结局。”

    “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这样了吗?”

    “很多年了。说不定他以前喝得比现在更多呢。他看上去比他实际年龄年轻,其实他已经六十七岁了。”

    “我还是要麻烦管事把我带到他的房间去。”

    “您就不能晚些时候再过来吗?”

    “我今晚回巴黎。”

    她明白再讨论也无济于事,便按下铃。阿尔塞内出现在门口:

    “带警长先生去到先生的房间。”

    阿尔塞内怔怔地看她,意思是她是否想清楚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没有管事引路,麦格雷一定会在纵横交错、一如修道院宽阔、威严稍嫌过头的走廊里迷失方向。他瞥见厨房里的铜制器皿被擦得锃亮。而且跟大胡桃地的小平房里一样,这里的厨房桌上也摆着一瓶白葡萄酒。阿尔塞内原来也需要这杯中之物。

    他完全不知道麦格雷想要干什么。他回答了关于房间朝向的问题后,做好了接受全面询问的准备。可麦格雷居然不再问他问题了。

    在一楼右翼,管事轻叩一扇雕纹橡木门。

    “是我,先生!”他提高音量,好让里面的人听见。

    里面好像有声响,是呼噜声,然后是被打搅产生的埋怨。

    “警长在我身边,一再坚持要见先生。”

    房间内有人来回走动,他们原地静候。终于,门开了一条缝。

    他的小姨子说得一点没错,那双瞪圆了的眼睛死死盯着警长的眼睛,表情惊愕,神态僵硬。

    “是您!”于贝尔·韦尔努结巴道,他的舌头不听使唤了。

    他是和衣睡下的。衣服折皱,不再挺括,稀稀拉拉的几簇白头发塌在前额上。他下意识地扭捏作态地捋了一下白发。

    “您想怎么样?”

    “我想跟您谈谈。”

    他似乎觉得让麦格雷吃闭门羹过意不去,而且他也没完全清醒,于是便屈服了。麦格雷想到了这个房间会很大,但没想到是这么大。一张木雕华盖大床看上去阴沉沉的,周边的装饰布艺都是有些年头的丝织品。

    所有的家具都是老古董,从风格看属于同一时期,让人不由联想到祭台或是供奉圣器的房间。

    “请见谅。”

    韦尔努走进浴室,倒了一杯水,然后漱口,还漱了喉咙。他再回到屋子中时,看上去好些了。

    “请坐。您要愿意就坐这张椅子。您已经见过谁了吗?”

    “您的小姨。”

    “她跟您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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