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尼克街或者瓦雷纳街。
“请听着,莫尔斯……我请您去那里……对雅格特温柔一点……不要吓着她……告诉她这只是一个形式……”
“我做一下那个测试?”
“这会让我安心一些……”
过了一会儿,有人告诉他克罗米埃先生打来了电话,他部下告诉克罗米埃,麦格雷警长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上午公证员要宣读V王子的遗嘱。年老的奥博内公证员要和伊莎贝尔和她的儿子见面;白天稍晚一些时候,王妃将会回到相同的房间,因为另外一份遗嘱也要宣读。
她生命中的两个男人,在同一天……
他打电话到圣多米尼克街。昨天,他犹豫着要不要在办公室和卧室门上贴上封条。他决定再等等,他也可以有机会再去现场看看。
他留下拉普安特在那里值班,他应该是在椅子上睡着了。
“老板,是您吗?”
“是我。”
“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雅格特在哪里?”
“今天早上,我在办公室监视,一到六点钟,就听见雅格特拖着一个吸尘器经过走廊。我马上跑过去问她想干什么,她吃惊地看着我。
“‘当然是打扫啊!’
“‘打扫什么?’
“‘首先是卧室,然后是餐厅,然后……’”
麦格雷咕哝道:“你让她干了?”
“没有。她好像不明白为什么。
“‘那我要干什么?’她问道。”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请求她给我煮些咖啡,然后她就去给我买了些牛角面包。”
“她半路上没有停下打电话或者寄信吗?”
“没有。我让门口值班的警员跟了她很久。她真的只是进了面包店,也只待了一会儿。”
“她生气吗?”
“不能说她生气了。她来来回回地走着,嘴不停地动,好像在自言自语。现在她在厨房里,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没有别人打过电话到那里去吗?”
花园里的落地窗应该是开着的,因为麦格雷在电话里听到了乌鸫的叫声。
“莫尔斯过几分钟就和你会合。他已经在路上了。你累不累?”
“我得跟您承认我睡着了。”
“我待会儿找人接你的班。”
他想到一个主意。
“别挂。去请求雅格特把她的手套给你看看。”
她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麦格雷敢发誓,她星期日做礼拜时肯定会戴着手套。
“我在这里等着。”
他拿着电话等了很久。
“老板,您还在吗?”
“怎么样?”
“她给我看了三双。”
“她对你要求不感到吃惊?”
“她用怨恨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打开房间里的一个抽屉。我看到一本祈祷书,两三串念珠、几张明信片、几块奖章、几条手帕和三双手套。其中两双是白色线织的。”
麦格雷清楚地看到了她的模样,戴着白手套,或许帽子上还有一点白。
“另外一双呢?”
“黑色山羊皮做的,已经用得很旧了。”
“待会儿见。”
麦格雷的问题和莫尔斯的任务有关系。杀害圣伊莱尔的人很有可能通过报纸或杂志早就知道一个人开枪以后,一段时间内手上都会带着粉末。如果雅格特曾经使用武器,她难道不会想到戴上手套再开枪吗?开完枪之后,她难道不会把手套扔掉吗?
为了确认一下,麦格雷专心地看着一直摆在他面前的文件。他找到了物品清单,上面把每个房间里的每样东西都列了出来。
仆人的房间……一张铁床……一张年代悠久的桃花心木桌,上面铺着一块带有流苏的深红色方形天鹅绒……
他的手指顺着打字机打出来的字行往下:
十一条手帕,其中六条上面绣着大写字母J……三双手套……
她把那三双都拿给拉普安特看了。
他出去了,没有拿帽子,朝连接司法警察局和法院的那扇门走去。麦格雷从来都没有去过预审法官于尔班·德施索那里,此人以前在马赛工作,他们两个一直都没有机会合作。他得上到四楼,在那些最老旧的办公室之一的门上,他发现了法官的名牌。
“请进,麦格雷先生。很高兴看到您,我还在想要不要给您打电话。”
他四十多岁,看起来很聪明。麦格雷在办公桌上认出他自己收到的那份文件的副本,他还注意到其中几页已经用红色铅笔做了标记。
“我们还没有很多实质性的线索,是不是?”法官请警长坐下,叹了口气说道,“我刚才接到外交部的一通电话……”
“年轻的克罗米埃先生……”
“他说联系不上您,他想知道今天早上报纸上的那些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
在麦格雷后面,法院的书记官在用打字机记录着。窗户朝向院子,永远都看不到阳光。
“您有什么进展吗?”
法官对他很友好,所以麦格雷没有隐藏自己的失望。
“您已经看过了……”他指着那份文件叹了口气,“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我会交给您第一份报告。偷窃不是犯罪动机。好像也不涉及利益问题,不然会有明显的线索。受害者的外甥是圣伊莱尔死后的唯一受益人,而他只需要再等几个月或者几年。”
“那他是不是急需要钱呢?”
“或许是,或许不是。不马上对那些人起诉,就很难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积极的消息。但是我又没有任何可以起诉的基础。马泽龙没有和妻子及孩子生活在一起。他很封闭,相当不招人喜欢,他的妻子还把他描述成一个变态。
“再看看他的古董店,可以认为几乎没有人光顾。他的确是军器专家,也的确存在一小群狂热爱好这种东西的人。
“他向舅舅要过钱。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舅舅不是心甘情愿给他的。
“他不怕圣伊莱尔一旦结婚,遗产就不归他了吗?有可能。但我不这么认为。这类家族都有一种奇怪的心理。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财产的保管人,都有权利或多或少原封不动地把这些财产让渡给直系或者旁系后代。”
他看到法官嘴上有一丝微笑,才想起来这个法官名叫于尔班·德施索,有一个代表贵族血统的姓氏。
“请继续。”
“我在帕斯街见到了马泽龙夫人,没有找到任何她会去杀害丈夫舅舅的理由。她的两个女儿也没有。况且一个女儿在英国,另外一个工作了。”
麦格雷将烟斗装满。
“您介意吗?”
“请随意。我也抽烟斗。”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抽烟斗的法官。法官补充说道:
“晚上在家研究文件时抽。”
“我还去见了V王妃。”
他观察着法官。
“您知道他们家的故事,是不是?”
麦格雷肯定于尔班·德施索所在的那个阶层对伊莎贝尔很感兴趣。
“我听说过。”
“是不是很多人都知道她和伯爵的联系,如果可以把这叫做联系的话?”
“在某个阶层内,是的。她的朋友都叫她伊西。”
“伯爵在信中也是这么叫她的。”
“您看过那些信了?”
“没有全部看。也没有整封整封看。有好多盒。我觉得,王妃对于圣伊莱尔的死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震惊,但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
“在我看来,生活中没有任何事可以使她不淡定。我见过她。也听到过一些朋友谈论过她。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跨越到中年,好像时间对她而言已经停止了。一些人声称她还停留在二十岁,另外一些人认为自从上女子寄宿学校以来,她都没有变过。
“报纸已经开始影射她的故事了。”
“我看到了。这是不可避免的。”
“我们会面期间,她什么都没跟我说,只是给我提供了一条模糊的线索。今天上午,她去了公证员那里,继承她丈夫的遗产。因为圣伊莱尔的遗嘱,她下午还要去。”
“她继承他什么了吗?”
“只有家具和私人物品。”
“您见过她的儿子吗?”
“见到了菲利普、他的妻子以及孩子们。他们之前都齐聚到瓦雷纳街。现在,只剩下菲利普在巴黎了。”
“您觉得他怎样?”
麦格雷只能说:“我不知道。”
严格来说,菲利普也有理由杀死圣伊莱尔。他会成为V这个历史性家族的继承人,和欧洲宫廷的所有家族一样。
他的父亲对伊莎贝尔和那个谨慎的大使之间柏拉图式的恋爱妥协了,伊莎贝尔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给他寄去一些幼稚的信。
父亲死了,情况就不同了。尽管她七十二岁,她的爱人七十八岁,但是王妃要嫁给圣伊莱尔,就会丢掉名分,改掉名字。
麦格雷经常想到这一点,这足以激发一起犯罪吗,冒着被判死刑的危险?简单来说,他会用一则更加严重的丑闻来替代这个无足轻重的丑闻吗?
警长很尴尬地小声说:
“我查过他星期二晚上的行程。他按照习惯和家人一起住在旺多姆广场的一家宾馆。孩子们睡了以后,他一个人出来,步行走到香榭丽舍大道。在贝里街拐角的地方,从五六个闲着的女孩子中间挑了一个,然后到了女孩住的地方。”
麦格雷知道有很多人犯了罪之后会找女人,好像谁都需要放松一样。
他没有想起一个在犯罪之前找女人的罪犯。是为了给自己提供一个不在场证明?
在这起案件中,不在场证明不够充分,因为菲利普·德V快十一点半离开了女孩,这样他不在圣多米尼克街的证明就不充分了。
“目前我就查到这里。我会继续调查的,不太指望能找到线索,或者这位前大使的另外一个亲人。圣伊莱尔和其他老人一样,有一些固定的习惯。他几乎所有的朋友都去世了……
电话铃响了。书记官站起来接电话。
“是的……他在这里……您要跟他说话吗?”
然后,他转向警长:
“是找您的……看上去很紧急……”
“您介意吗?”
“请。”
“喂!我是麦格雷……您是哪位?”
他没有听出来声音,莫尔斯也太激动了,没有立即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尝试过打到您的办公室找您。有人告诉我……”
“确实是这样。”
“我回来了。真是太令人吃惊了!我刚做完测试……”
“我知道。怎么样?”
“阳性。”
“你确定?”
“绝对确定。毫无疑问,在过去的四十八个小时里,雅格特·拉里厄开过一枪或者几枪。”
“她让你做吗?”
“一点困难都没有。”
“她怎么解释的?”
“她没做任何解释。我什么都没跟她说。我必须回到实验室才能完成测试。”
“拉普安特一直跟她待在一起吗?”
“我离开圣多米尼克街时他还在那里。”
“你对这个结果确定吗?”
“确定。”
“谢谢。”
他挂断电话,皱着眉,预审法官疑惑地看着他。
“我搞错了。”他不情愿地小声说。
“您想说什么?”
“不管怎样,尽管我还不敢相信,但得承认,我命令实验室在雅格特的右手上做了石蜡测试。”
“是阳性吗?我觉得我明白了,但是我很难相信。”
“我也是。”
他原本应该感觉到如释重负。就这样,历经二十四个小时的全力调查之后,这个看上去难以解决的问题,片刻之间就解决了。
但是他没有感到一丝喜悦之情。
“既然我人在这里,请您给我签署一张逮捕令吧。”他叹气道。
“您要派您的人去逮捕她吗?”
“我亲自去。”
麦格雷的肩膀塌了下去,他重新点燃熄灭了的烟斗,而这时,法官正在默默地填写那张打好了的空白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