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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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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求助于那些已经逝去的先人有什么用呢?他们就像一些遭人怀疑的圣人,再也不能围绕在她的身边,她再也不能相信他们,然而可以偷偷地请求他们原谅。

    空气在流动,所有的物体各就各位,有着自己的颜色、密度、倒影,还有让人放心的谦逊,多米尼克一伸手就可以够到它们,她想把自己的世界缩小到一个房间的四面墙之间。到那个时候,她可以说,通过那扇淡蓝色的矩形窗户所看到的整个世界,以及这一大片清新的几乎没有什么回音的早晨,都属于她,因为老奥古斯蒂娜还没有起床。

    多米尼克面容惨淡。她留下了昨晚行为的标记。凉水和香皂都无法掩盖她在潮湿的床上度过的最糟糕的几个小时。再早一点,早上五点时,脚步声开始在街上响起时,在按照严格标准缝制的高级棉被下面,这张床又表现出自己只是一个装饰品并且无害的一面。

    这些年,在她的整个生命里,多米尼克一起床就整理床铺,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但她总是急急忙忙地收拾好周围所有能让她想起夜里生活的东西。只有今天早上————她起床时头特别疼,太阳穴胀得厉害————也就是在今天早上,那种怪癖又复发了。她的目光搜寻着另外一件常用的东西,那个装着要缝补的长筒袜的柳条篮子和用上过漆的木料做的大鸡蛋。

    转瞬之间,一阵淡淡的、接近于甜甜的气味笼罩着她,她感觉到了妈妈的存在。或许努努力她就能看到妈妈那张拉长了的脸,就像那些虔诚的画像里处女的脸一样,笑容没有被专门勾勒出来。一听到有人按门铃,多米尼克就立马抓起那个装长筒袜的柳条篮子,藏在橱柜里。

    “不能让别人看到那些磨破了的袜子。”

    她不会给别人看到丑陋的东西,带有明显私密性的东西,比如那些团成团的袜子。白天她从来都不会开着门,不会让人家看到床腿或者是青灰色的盥洗池下面铺的像裸体一样的大理石。

    多米尼克徒劳往自己的记忆深处挖掘,她没有找到妈妈随便穿衣的记忆,或者穿着连体衣、又或者仅仅是不梳头发的记忆。

    她又想到了一句话,四十岁的她终于意识到这句看上去如此简单的话已经影响了她的一生。她是在哪里听到这句话的呢?多米尼克颇费一番工夫才重新回到以前住的房子里。不管在哪儿,她都生活在同一种氛围里。萨莱夫妇的房子看上去就跟某一特定阶级住的宾馆一样:房子又大又亮堂————奇怪的是几乎每个家里都有一个阳台————旁边还有树,临近一个广场或一条街,有医生、律师居住的小区,还有近处的兵营传来的号角的回声。

    一个不常见的舅舅来了。几个人聚在客厅里。多米尼克那时候大概十四岁。大人们还没有打发她去睡觉。他们在随意谈论着狗。

    “它们只能通过气味去辨别人。我认识一个失明的老妇人,只要有人经过,她就开始闻,然后很快她就能说出一个名字,从来都没出错过……”

    萨莱夫人笑得很勉强,当某件事情使她不愉快时,她就会下意识地这么笑。她已经猜到了多米尼克要问她:

    “妈妈,人真的有气味吗?”

    “不是的,亲爱的。查尔斯舅舅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有不洗澡的人身上才会有气味……”

    多米尼克窥伺着紧关着的窗户,那扇窗户后面的安托瓦妮特·鲁埃睡意正浓。这个时候,母亲温柔、多愁善感的身影有什么用呢?

    多米尼克看到的所有的鬼魂都是同一个宗族的,所有的话语从她的记忆深处升腾起来。

    “柯特龙夫妇去布尔布莱接受治疗了……”

    她没有提到病人的名字,她不会提及生病的躯体。

    “小拉莱特夫人刚刚生了一个儿子……”

    她没有用“分娩”这个词来呈现出具体的画面。所有这一切总是发生在一个中间色调的世界里,在那里,人们看上去就像被染上淡淡的颜色,被刻意修饰过一样,满脸微笑或满面愁容。

    不是只有专有名词才可以作为图腾;图腾是不能被随随便便地说出来的,就像街上的人的名字一般;他们有着自己的高贵之处,只有十几个人,不会更多,才可以说这个词,在这个词的周围,聚集着布雷斯特的家族,土伦的家族,中校和海军工程师,巴巴里特一家因为和勒普罗一家有联系,所以可以进入到这个和勒布雷家有表亲关系的神圣圈子。

    然而,多米尼克今天想到的这些人并不是很富有。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只有一点点资产。

    “等到奥蕾莉继承沙尤阿姨的遗产之后……”

    鲁埃夫妇尽管有百万家产,但进入不了这个有魔力的圈子,粗鲁的或者平庸的人都不行,鲁埃夫妇那样的家族也不行,只能感受到日常生活的也不行。

    十天前,她还真真切切地带着一种蔑视的好奇心观察着住在对面的人。她留意他们,因为他们的窗户从早到晚都在她眼皮底下,她也留意老奥古斯蒂娜、那个妇人和她生病的小男孩,甚至————上帝知道是否会有一道深渊把他们分隔开————还有附庸风雅的奥德巴尔夫妇。但是他们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没有神秘感可言。他们只是一些通过拉丝厂发家了的普通人————鲁埃爸爸创建了一家非常重要的黄铜拉丝厂————过着优裕的生活。

    安托瓦妮特嫁进这样的人家简直太正常:一个四十岁的男人,体格孱弱,性格软弱,任凭自己被一个打字员引诱,因为她很漂亮,而且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些年来,多米尼克确实是以这种既简单又严格的态度来观察他们的。

    “她一个人开车出去……装束焕然一新……新帽子很怪诞……”

    或者:

    “小鲁埃什么都不敢跟她说……他被妻子感动了……他宁愿被牵着鼻子走……他不幸福……”

    有些晚上,她看着他们头抵头坐在客厅里,觉得他们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于贝尔·鲁埃拿着一本书,安托瓦妮特也从身边拿起一本书,然后毫不迟疑地扔掉或者是盯着书页看。

    “你怎么了?”

    “没什么。”

    “你想干吗?”

    他难道不知道她想干吗吗?他难道不知道和他在一起,她无法什么都不想做吗?

    “你很无聊吗?”

    “没有……”

    然后,她最经常的做法,是整理裙子、饰品,或者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就像女囚犯等待着睡觉的时刻。

    是的,十天前,多米尼克脸上带着那些可以抵制住诱惑的人的浅浅微笑,简单地得出一个结论,和她妈妈得出来的结论一样:

    “一个人不在自己的世界里结婚,是不会得到幸福的。”

    鲁埃一家人的世界里没有什么趣味可言。也就是说安托瓦妮特走进了一个并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不是的,亲爱的,只有不洗澡的人才会有气味。”

    快九点了,然而塞西尔过来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时,她把放着早餐的托盘放在床上时,安托瓦妮特仍靠着枕头坐在那里,多米尼克吸了吸鼻子,好像嗅觉可以穿过街道、闻到那个年轻女人的气味。安托瓦妮特在阳光中伸了个懒腰,她对生活充满自信,眼睛和嘴唇透露出贪婪。虽然她睡过觉,但她对睡眠仍然渴望,她的身体看上去还是很沉重。

    卡耶一大早就去车站迎接岳父母了,莉娜在房间里做最后的打扫工作,多米尼克听到她哼着歌从卧室到客厅,客厅里面的花香经久不散。

    邮递员八点一刻来过了。安托瓦妮特就要收到那封信了,多米尼克已经不期待收到回信了,她为那封信感到耻辱,就好像她盲目愤怒时有个人拿着一件没有危险的武器打她,但是丝毫没有伤害到她。

    她觉得自己太不堪,不想看到安托瓦妮特读信的那一幕。她选择在那一刻上街购物,她慢悠悠地走着,心里空荡荡的,如同走在模糊的梦境里。如果晚上没休息好,她就会做白日梦,在她看来,房间有一种悲惨的凄凉感,而她的生命比神龛前面那看上去总要熄灭的黄色的火焰还要弱小。关于雅克·阿梅罗的记忆还依稀存在着,她埋怨年老的温柔的阿梅罗夫人,就好像是她撺掇自己要放弃似的。

    自从妈妈去世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听说过家族里的夫人们,安吉博家的、瓦耶家的和沙尤家的夫人们用以前那种温存的口吻跟她说:

    “我的孩子,您的妈妈是个圣人!”

    她没有试图去搞明白这句话。作为一个小女孩,她也没有权利去寻找和发现第六诫的含义————这跟咒语不是一回事:“不可奸淫”。

    大约在她六七岁时,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家里的气氛改变了呢?她的记忆很模糊,但是很强烈。那段时期以前,她身边充满了笑声,真正的笑声。她经常听到爸爸在卫生间里吹口哨,他们每周日都会一起出去玩。

    后来,她妈妈生病了,连续几周都待在房间里。爸爸变得既严肃又神秘,总是在外面执行任务,或者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

    她没有听到过一丁点含沙射影的话。

    “您的母亲是一个圣人……”

    可是她的爸爸是一个普通人啊!很明显,她忽然之间就想到了这句中伤的话。她的爸爸有种气味。闻上去是烟草、酒精和军人的气味。

    总而言之,她七岁以后,爸爸就不再是家庭的一分子了。他已经不是他了,只是萨莱中校,后来是萨莱将军,他属于军队。不是男人,不是丈夫。

    为了使妻子不再仅仅是一个女人的影子,一个越来越模糊、并且最终在年轻时就香消玉殒的影子,他做错了什么事情要被这样排挤呢?他做了什么事使得多米尼克从来没有爱过他,从来没有尝试着去爱他,也从来没有被问过为什么不爱他呢?

    她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眼神,却没有试图减弱眼神的犀利程度。她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和那些鬼魂算账,正在和所有像震耳欲聋的音乐一样陪伴着她度过孤寂的那些宽慰她的影子,清晰的记忆,以往的香味,以及虔诚的物件算账。

    在她对面,安托瓦妮特在打哈欠,安托瓦妮特的手指穿过厚重的头发,抚摸着自己的胸,然后她转向房门,好像在说:

    “塞西尔,这是什么?”

    是信。在看那封信之前,她坐在床边,用光着的脚尖摸索着高跟拖鞋,她表现出来的平静的不庄重再也没有刺激到多米尼克。多米尼克明白自己想让安托瓦妮特变得更漂亮,更动人。安托瓦妮特走进铺满大理石的浴室,后面跟着几个女仆。

    鲁埃妈妈在她的塔楼里。她也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随便穿戴,她全副武装,看上去像是从夜里突然出现一样,步履坚定,眼睛冰冷又明亮。

    安托瓦妮特又打了个哈欠,她喝了一口加奶咖啡,撕开一个信封,把一张发票放在床上靠近她的位置,然后是另外一张,她只读了前几行。

    接下来便是多米尼克那封信。她看都没看就打开信封,读了几行,皱了皱眉,好像没读懂一样,然后,她本能地冷静地捡起掉在地上的信封,揉成团,丢在床前的小地毯上。

    您杀死了您的丈夫。

    您很清楚。

    多米尼克多么想要指责她啊!这些话是多么想要成为残忍的复仇者,成为幼稚的、毫无杀伤力的武器啊!

    安托瓦妮特杀死了丈夫吗?有可能。或许没有。但她没有阻止他死亡。

    您很清楚。

    不,安托瓦妮特不清楚,她没有感觉到。她重新读了一遍这封信,试图搞明白证据在哪里,但是她只能空想,她没有看对面的窗户。她在思考。

    谁会对她做出这种残忍的事呢?

    她也没有看烟囱,那盆绿色植物————真想不到多米尼克竟然在一本植物学的著作中找到了它确切的名字!————前天还在那里呢!

    她抬起头。她转向了天花板,面向塔楼,那个对她严加监视的人正在那里守候着。

    是那个老太婆吗?

    老太婆为什么要给她写信呢?

    安托瓦妮特耸了耸肩。不是这样。她会不辞辛劳地深入调查,然后把自己搞得惴惴不安吗?

    她把这张纸丢在其他纸旁边,走到窗边呼吸一下街上的新鲜空气,两只眼睛里满是太阳黑子和移动的影子。她似乎没有再考虑这件事情。

    不!不是她婆婆。的确,她婆婆认为是她杀了自己的儿子,但这种想法更像是一种感情宣泄,或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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