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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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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或者怀疑,不会这样确信。这是婆婆面对着不喜欢的寡妇儿媳妇时的一种本能情感。

    很奇怪,多米尼克害怕安托瓦妮特的目光落在她的窗户上,落在她身上,落在她蜷缩在房间里的瘦弱的身影上。她顿时为这个房间感到羞愧,于是她把窗户关上,以免被发现。

    楼梯里传来一阵响声,是从更低一层传来的,是一个男人粗重的声音,带着欢快的口音,还有一个女人的笑声,还有阿尔贝尔·卡耶清晰的活跃的声音。他摸索了一会儿才找到锁眼,然后发出一声夸张的感叹,他粗俗的声音使多米尼克一下子想到那些在小咖啡馆里举办的粗俗的婚礼。

    莉娜跑过来,喊道:

    “妈妈!”

    她本想在妈妈怀里多待一会儿的,但是爸爸用粗重的嗓音开玩笑地说道:

    “好吧,我不再重要了?”

    多米尼克什么都没有看到,却身处在一个色彩缤纷的场景中,那里有着突兀的颜色,粗重的、结实的东西,还有一位胡子很整齐的先生。这位先生穿着得体,身上散发着古龙水的香味,很开心。他是外省著名的企业家,第一次来巴黎探望已婚的女儿,所以很高兴。

    莉娜玩起了游戏。

    “这是什么?”

    “你猜……”

    “我不知道……给我……”

    “你猜着了再说……”

    “一条裙子吗?”

    “我是不会从丰特奈勒孔特带着一条裙子给一位住在巴黎的夫人的……”

    “这个盒子拿来装首饰太大了……说吧,爸爸……”

    她不耐烦了,跺着脚笑着,对妈妈喊道:

    “我不准你翻我们的抽屉……阿尔贝尔!别让妈妈把我的东西弄坏了……爸爸,温柔点……啊!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的……剪刀在哪里?……阿尔贝尔,把剪刀递给我……这是……这是什么?……等等!沙发床罩!……阿尔贝尔,过来看!正是我喜欢的玫瑰色……谢谢,爸爸……谢谢,妈妈……”

    为什么妈妈要压低声音说话呢?可能他们正在谈论房东吧。她在哪里?她是做什么的?她人怎么样?她对你们好吗?

    一些细小的嘀咕声给了她答案。

    多米尼克已经断定出来莉娜的爸爸把夹克脱了,因为他的衬衣袖子很白,在房间里形成了两个耀眼的光点。

    他们和她也不是一种人。他们的肆无忌惮深深地侵犯着多米尼克内心的每一条神经,特别是内心与“萨莱——勒布雷”有关的部分。他们在交流,多米尼克听到了妈妈的小声嘟囔,多米尼克想象着莉娜的妈妈很矮,有点胖,穿着黑色丝质衣服,戴着两三件只在重大场合才佩戴的首饰。

    多米尼克快速地换衣服,穿上最漂亮的裙子,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一件东西凌乱地放着。她条件反射似的看了一眼爸爸穿着将军服的照片,还有镜框上悬浮着的装饰。

    她的目光穿过这条街,又瞥了一眼对面窗户和平纹织布的窗帘,看了一眼安托瓦妮特,请求她的原谅。

    房间里已经没有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了,声音转移到客厅。有人咳嗽了一声,轻轻敲了敲她的门。

    “不好意思,小姐……我是莉娜的妈妈……”

    跟多米尼克想的一样,她个头矮小,穿着黑色丝质衣服,只是比多米尼克想象得更干瘪,更轻盈。她是那些穷其一生都在外省的一座大房子的楼梯上跑上跑下,处理杂乱事务的女人中的一个。

    “或许我打扰到您了?”

    “我保证,一点都没有。请进。”

    其他三人从远处传来的声音有点拘谨,但笑声很夸张,带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和宽容,如果是一个年轻的佣人,这样的声音是很合适的。

    “我对您向这两个孩子表现出来的友好表示感谢……我应该问一下他们有没有太打扰到您……您懂的,我了解他们!他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总是不怎么考虑别人……”

    “我保证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门是开着的。客厅里面没人了,那些花还在那里,多米尼克敢打赌莉娜一边忍着笑,一边时不时地看看丈夫。

    “妈妈去泼妇那里了……”

    或许他们在这么做以前已经小声地商量过了?

    “妈妈,你自己去吧……我敢说你自己去会更好一点……我嘛,我没法保持严肃……”

    “跟我一起去吧,于勒……”

    “不,你看……最好还是你们女人之间谈吧……”

    他们看着她出发……他们三个都在听着……过一会儿,她妈妈就会跟他们说多米尼克穿上了最好的裙子来见她……

    “请坐……”

    “我只待一小会儿……我不想打扰您……我们原本希望看到这两个孩子从现在起安顿下来……再说了,我丈夫是家具制造商,这就更自然而然了……但他们不想……他们觉得他们更喜欢先熟悉一下巴黎,然后再选择住在哪个社区……我女婿的条件还有待改善……就他这个年纪来说,他已经很成功了……您看过他的文章吗?”

    多米尼克不敢说看过,就低下头表示肯定。

    “我的丈夫和我都很高兴他们住在您这样的人的家里……无论如何我都不想看到他们住宾馆,或者是随便一套膳宿公寓……”

    她看到了装饰过的肖像画。

    “这位先生是您的父亲吗?”

    她又点了点头以示肯定,丝毫没有一个将军的女儿应该有的骄傲的谦虚。

    “我希望您不会怪我跟我丈夫私自给您带了一个小礼物,以表达我们对您的谢意,一定要的,感谢您为孩子们做的一切……”

    她来的时候不敢把礼物拿在手上,她得去客厅桌子上拿:多米尼克猜到这个礼物不是专程带给她的。他们在房间里小声讨论了一会儿。

    “最好把这个给她……我再给你们寄一个……”

    是一个雪花石做的小床头灯,是他们放在商场里卖的,因为他们也做装饰品。

    “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东西……”

    莉娜的母亲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迅速地扫了一下四周,什么都看到了。她重新笑了起来。

    “再次感谢您……不耽误您了……我们只在巴黎待到明天晚上,这期间还要参观整个巴黎……再见,小姐……如果孩子们动静太大,如果他们不听话,请毫不犹豫地指责他们。他们还太年轻啊!”

    就这样。她又是一个人了。隔壁,莉娜的妈妈重新回到家人身边,一片寂静。她比女儿更机警,她注意到了那扇沟通之门。她应该把一根手指放到了嘴唇上做出“嘘”的动作。莉娜忍住了想要脱口而出的笑声。然后,他们用正常的声音说了一会儿话,接着妈妈故意提高嗓门。

    “我们趁着天气还不是太热,去参观一下万塞纳动物园吧?”

    她被拉回到了现实中。他们都在讲话,好像是一阵喝彩声,声音传到客厅,然后传向那扇双扉门,接着在楼梯里减弱了。

    只剩多米尼克一个人了,她机械地脱掉裙子,打开煤气,煤气发出噗噗的声音。窗户是关着的,别人看不到她,她穿着内衣,好像是受了挑衅一样。

    受了谁的挑衅呢?

    是受了他们————穿戴整齐来巴黎看望女儿的普利索诺夫妇的挑衅吗?

    此外,还有一场本不该擅自举办的婚礼。普利索诺夫妇生活得很安逸。阿尔贝尔·卡耶是一个警署办事员的儿子。他时不时地在报纸上发篇文章或者故事,但这算是有地位吗?这只是普利索诺夫人谈论他的一种方式罢了……

    为什么每次从那个带镜子的橱柜前面经过并照镜子时,她总是有意地裸着上半身呢?安托瓦妮特不管她,忽视她的存在,多米尼克是想挑战她吗?

    挑衅她的是那些鬼魂吗?她再也没有用一种痛苦的眼神想过他们,就像他们卑鄙地认错了人。

    或者说,她挑战的人是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露出惨白的大腿和小腿,露出瘦削的肩锁骨深陷的脖子。

    “这就是你啊!尼克!你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啊!”

    尼克!有人叫她尼克!她的阿姨、表姐在信中仍然是这么叫她的。她们会时不时地通信,新年的时候,结婚的时候,孩子出生的时候,或者有人去世的时候。他们会互通消息;他们仍会叫彼此小时候的名字,虽然使用这些名字的人有些现在已经是大人物了。

    亨利被叫作卡萨布兰卡,他的妻子抱怨说气候不好。你还记得小卡米耶吧,她的头发已经很漂亮了。她刚刚生了第三个孩子。皮埃尔很担心,因为她身体不好,又不想别人来照顾自己。他指望克莱芒蒂娜阿姨可以让她明白,以她这个状况……

    尼克!尼克和她的大鼻子,因为这个鼻子她受了很多苦!

    很久之前,她就不再是尼克了,除了在有着淡淡味道的抽屉里的信里面。

    看!她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的大腿————她不认为大腿这个词准确,人们指的腿是从脚后跟到腰的————她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些细细的蓝色线条,就像地图描绘的河流一样。亚哈尔蒂娜阿姨,妈妈的妹妹————嫁给了一个做军火生意的工程师,他们在拉博勒有一栋别墅————难道不会抱怨她的静脉曲张吗?

    她要哭了。不,她不会哭的。她为什么要哭呢?是她想要这个样子的。她忠实于自己的誓言,忠诚于雅克·阿梅罗。

    她不相信了。她真的不相信了吗?她不可能穿着内衣削土豆和胡萝卜。她得穿上衣服。

    她躲在窗帘后面,看了一下对面,在那个凌乱的房间里,在那个散发着女人气息和女人所有的欲望的房间里,安托瓦妮特又躺下了,没有躺在被子里面,而是躺在被子上面。

    安托瓦妮特头靠着靠垫在看一本黄色封皮的书,书与眼睛齐平。她的一条腿从床上耷拉下来,直到小地毯上,一只手下意识地透过丝质的衬衣抚摸着肋部。

    “塞西尔,你在干什么?”

    塞西尔很乐意开始打扫房间,把卧具都摆在窗台上透风,就像所有人家一样。

    这对安托瓦妮特有意义吗?

    “弄吧……”

    她一直在看书。塞西尔在她周围抖动着地毯,收拾着房间,迈着小碎步,动作僵硬却又蔑视一切。她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塔楼里的那个泼妇。这叫生活吗?

    塞西尔最后要收拾床时,安托瓦妮特只是换了位置,坐在椅子上。

    多米尼克还没有下楼买东西。她一直头疼。她穿上缝补过的裙子,戴上帽子,那顶帽子是四年前买的,没有任何款式可言,马上就会变成一个老处女的普普通通的帽子了。她在找购物袋。

    天气很闷。或许今天暴风雨终于要来了。太阳很暗淡,天空呈现青灰色。门房在用水龙头清洗门廊。她经过一个小酒吧和几座低矮的房子,奥威尔格纳家的房子就在其中。多米尼克向他买过木料,从他的脸色,多米尼克看出来他喝了很多酒。她听到这个脸黑黑的男人用洪亮的嗓音说话。她在一个黑暗的地窖里看到了柜台上闪闪发光的锡器,一些穿着工作服的泥瓦工在聊天,手里拿着玻璃,时间好像停止了。

    她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这个自己经常从前面经过的地方。空气中凝重的气味,角落里淡蓝色的影子,泥瓦工工作服的坯布,以及厚厚的玻璃深处散发出来的淡紫色,她记忆里的画面沉重了起来,奥威尔格纳的胡子和脸上的煤灰混合在一起,显得眼睛很白,他的洪亮的声音一直跟着多米尼克。街上像烤炉一般热,几个墙角显得很苍白,窗户都开着,白绿相间的巴士从沥青上轰隆隆驶过,售票员拉响铃铛。

    她隐约地听到了:耶拿广场……

    耶拿广场?她皱了皱眉,在人行道中间停下来。一个奔跑的家伙撞了她一下。耶拿广场?巴士走远了……她紧攥着钱包……在大街上,她时而幻想着,时而清醒着,从阴凉处走到有阳光的地方,跨过屠夫西奥诺的门槛,她要买里脊肉。

    “不要太厚……里脊上的……”

    她避过商店四周的镜子,看到剁碎的肉放在一个青灰色的盘子里,盘子里面还流着玫红色的血,她觉得很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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